《[霹雳]醉歌赋(燕歌行X冷别赋)》作者:遇银倾安 文案 多可爱的一对啊,互宠互怼 试问谁不想像燕歌行一样,有一个可以斗嘴,还愿意为他买单的冷别赋呢? 冷叔台配虽然被吐槽得很厉害,但特别软甜,其实别有一番滋味(不是 如果文中有偏颇,那一定是我中了台配的毒(没有 这对从出场就很甜,甜着甜着,编剧突然一把四十米长刀捅过来 燕歌行死得早,冷叔死得憋屈…… 我???hello???编剧有事吗?出来挨打! 两个人的退场天涯海角,我不甘心啊!!! 气得我剧也补不下去,先摸篇文缓缓,自欺欺人一下 渣文笔补点小甜饼,续一秒 有原剧情,也有为HE而生的原创人物,最后结尾顺便拯救了一下燹王和疗灵师这对可怜的bg 人设嘛,可能有一丝拉崩,但应该还没坏,最崩的大概是剧里出场不多的怀箫(dbq) 内容标签: 霹雳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歌行,冷别赋 ┃ 配角:怀箫,倦收天,剑鬼 ┃ 其它:安宁,霹雳其他 第1章 初识 冷别赋是个很特别的人,这是燕歌行对他的第一印象。因为他虽出身道门,却有著文人雅士的风骨情操,惯于将自身情感寄托于词赋之中。一个道门先天,爱好却是饮茶赋诗,一点都不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而且他特别喜欢结交朋友,虽然对冷别赋的第一印象是高冷如月,但其实他对朋友都特别热忱,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老妈子。尔雅疏冷的外貌下,有著对朋友重情义的热血个性,他真的十分珍视每一段友谊。 冷别赋结交朋友,不以世俗眼光武断论定一个人,所以他交的朋友也特别奇怪,比如话偏锋,比如慕峥嵘。没有一个人与他的气质是相搭的,站在一起总觉得格外的,不和谐。 不过想起与冷别赋的相交,燕歌行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吐槽,连他自己都好奇,冷别赋为什么会跟他这个酒鬼做朋友。大约是那一日他实在太落魄,而冷别赋又太心软,相识一场就不忍放下了罢。 与冷别赋相遇的那一天,是他数十年来最痛苦的时候,痛到不敢回想,所以他不知喝了多少坛酒,以此来逃避。他将那段心酸的往事尘封心口,酿成了一坛不敢开封的苦酒,此后借酒浇愁,贪恋醉生梦死。 他恍惚记得,那一日,雨很大,他在三座墓前跪了三日,三日后,他将曾重于自身性命的侠雾扔下了瀑布,如同将往事尘封一般。他从前喝酒总是点到即止,因为有人不喜欢他喝醉,那一日他却一口气喝了数坛酒,醉得不省人事。 因为付不起酒钱,他被伙计打了一顿之后,扔出了酒楼,他在雨中颠颠倒倒,大雨倾泻,如同落泪,他却一直在笑。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蓦然,他脚下一滑摔在雨中,他就此睡在雨中不动。 恰巧那一日,冷别赋特地出来拿订好的茶叶,冷别赋喜欢清静,自然是不喜欢逛街的,只是他爱好饮茶,对茶叶也颇为讲究。他撑着伞,一身月白看着冷然,却唯独他,为倒在雨中的人伫了足。 地上的人一身酒气,脸上片片青紫,看上去沧桑无比,倒在雨中格外落魄。冷别赋经过时,脚步顿了顿,而后不顾大雨,将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他的衣衫也被地上之人的衣裳染湿。 他将人扶到客栈,嘱咐店小二为那人更衣醒酒后便径直离开,原本以为不过是一面之缘,岂料数日后,他们又再次重逢,而燕歌行依旧喝得烂醉。他因付不出酒钱被店中的老板与伙计打得鼻青脸肿,冷别赋看着有些眼熟的身影,再次为他驻足于喧嚣的街市。 他为挨打的人付了酒钱,扶起落魄的人,其实冷别赋很爱干净,但两次,他都为燕歌行破了例。燕歌行的一身酒气沾染了月白的锦衣,让他不自觉的凝眉,这个人,很麻烦,他下意识的觉得,却不知为何,总是叫他撞见他落魄的时候。 醉眼朦胧的人勉强站立,却不拘小节的一把将人抱住,嘿嘿笑道:“好友,你来了,你来陪我喝酒吗?”冷别赋第一次见到燕歌行的眼,他的眼睛很美,不是黑白分明,眼瞳带着静谧的深蓝。 面前的人虽醉了,眼神却那样幽深,明知眼前人不是自己口中的好友,他仍是笑着唤他好友,意外的,冷别赋看得出他眼中的那一分清明。燕歌行虽醉,却也清醒的知道,眼前人绝非昔日旧友,原来喝了那么多的酒,还是无法忘怀。 冷别赋认命的扶着他坐下,递给他一杯热茶:“你醉了。”燕歌行摇摇头:“不,你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没醉,我清醒得很!”言罢一头歪在桌上睡了过去。 店小二上前好心道:“这个穷鬼喝了几十坛酒,客官你小心被他赖上!”一语成谶,此后冷别赋为燕歌行付了许多年的酒钱,还得了个“老子付”的别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冷别赋对以后一无所知。 他笑着点点头,权当应了小二的话,却仍坐着等醉酒的人清醒,那双眼,竟意外的让他放心不下眼前的人。他饮着热茶,直到店家快要关门,睡着的人却始终不曾清醒,冷别赋觉得自己多年的耐性,差点就要坏在今日了。 好在掌柜的看他银子给得多,宽容了片刻,燕歌行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入眼,是一袭冷然的月白,带着隐隐的冷香。他歪歪头,满脸不解:“阁下这是?”冷别赋起身:“我在等你,店要关门了,先离开吧。” 燕歌行踉跄着,跟着冷别赋行了数步,“阁下认识我吗?”冷别赋停步,转目看向他:“是我为你付的酒钱。”眼前之人立于月色之下,有些翩然出尘,燕歌行愣了愣,而后笑道:“多谢了,上次也是。” 冷别赋颔首:“我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只是每次见你都是酩酊大醉,这样虚度光阴嗜酒如命非是长久之计,望你保重。”燕歌行偏头,看向脸虽冷话却暖的人:“你不饮酒,不知道酒的好,一醉解千愁啊!” 燕歌行笑意吟吟的望着他:“我名唤燕歌行,阁下怎样称呼?”冷别赋凝眸:“独照松月冷别赋。”燕歌行拱手一礼,流露出几分江湖豪气:“有缘再会。”冷别赋看着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叫住了他:“日后不要再如此落魄,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燕歌行不答话,头也未回,“真是个怪人。”两人同时在心中,为对方做出了同样的感慨。 第2章 老子付 回到独照松月,恰逢怀箫前来拜访,见他身上白衣染尘,怀箫轻耶一声:“好友,你这白衣,染上了不属于你的酒气,莫非你这次,交了一个酒鬼朋友?”冷别赋微愕,而后轻笑:“算是吧,那个人很特别。” 怀箫为他添上一杯茶,语气熟稔带着几分打趣:“你的朋友,哪一个不特别?”冷别赋失笑:“好友,交友不问其他。”怀箫摇头浅叹:“你啊,哪里像道门高人,对朋友这么上心,小心满身红尘,惹祸上身。” 冷别赋笑笑:“修道多年寂寥数年,能与朋友相谈饮茶,与你和曲,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吗?”怀箫取出怀中的萧无奈道:“是是是,幸好你是修道,若是修佛,你一定满身尘缘,难悟真佛。” 然而修道也是讲究看破红尘,超然脱俗的,冷别赋心中早有定量,交友所得的快乐,远比修道的孤寂来得美好。但,这仅限于目前,直到与燕歌行相交,他忽然觉得交友,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 他第三次遇见燕歌行,是在陵北富野店,燕歌行醉得厉害,颠颠倒倒间扑在了恰巧经过的他身上,他觉得自己隐隐有些头疼。但冷别赋是修养极好的人,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无礼而失去理智。 他其实并不喜欢街市,但自从遇见燕歌行后,他外出取茶叶的次数频繁了许多,到底心里头,怎样都放心不下那双眼。没有见到燕歌行的时候,心里有时会想他是否已经不再喝酒,是否已经不再那样落魄。 见到的时候,心里却又隐隐叹气,感叹他还是原来那般嗜酒如命,但意外的,比起前两次相见,燕歌行除了脸上的胡渣外,倒是干净整洁了许多。燕歌行推开他几步,笑笑:“我们又相见了。” 冷别赋看向身后追着他,面色为难的老板,十分善良的再次为他付了酒钱,“你仍是醉着。”燕歌行爽朗的拍拍他的肩:“谢啦!不嫌弃的话,交个朋友好了,我敬你一杯!” 冷别赋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饮酒。”燕歌行哦了一声也不勉强,径直饮下刚倒的酒:“那你的人生会少很多乐趣哦。”冷别赋饮着茶,对此并不在意:“你为何如此嗜酒?”燕歌行大笑:“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他不愿说,冷别赋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两个人一个饮酒,一个品茶,竟意外的和谐。直至店家关门,燕歌行踉跄着前行,冷别赋轻叹一声,到底还是跟了上去,“你住在何处?”燕歌行醉眼迷蒙的靠着他:“落日沙城。” 冷别赋任他靠着,一路行至落日沙城,燕歌行倒头便躺了下去:“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过我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便请你欣赏这落日沙城的夕阳罢。”冷别赋转头,恰见满目红霞,此处的夕阳,确比平日所见更美上几分。 翌日,果然在陵北富野店寻得燕歌行,他依旧酒不离手,喝得有些醉了,冷别赋转身向老板道:“日后他若来此饮酒,不用顾虑,我替他付钱,若我未来,记在我账上便是。”燕歌行打了个酒嗝,看见他笑着招呼:“啊呀,真巧。” 冷别赋坐在他对坐,手边仍是一杯热茶,燕歌行撑着头看他:“你来这种店里,只是为了饮茶吗?”冷别赋轻嗯一声:“以后便来此处饮酒吧。”燕歌行微愣,他看向老板,老板立即笑得宛如一朵烂了的花儿。 他了然,却也不惊讶,只缓缓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冷别赋颔首:“你也是。”燕歌行大笑:“看来你比较喜欢跟奇怪的人做朋友。”冷别赋不答,只是神色如常的饮着算不上好茶的茶。 自此后,他不自觉的养成了只要得闲,便会在陵北富野店关门之前为燕歌行结账,并将人拖回落日沙城,在落日沙城看完夕阳才回独照松月的习惯。 怀箫为此十分惊奇:“我虽知你交友不问其他,却不想你竟真的交了个醉鬼朋友,这一天天的他也没几时是清醒的,你们连话也没说上几句,你到底是图什么?”冷别赋愣了愣,后又莞尔一笑:“他很特别。” 其实燕歌行虽每日都喝醉,却比起初见那时好了许多,虽醉却不再落魄,正如他所言,他已经收敛了许多。从他的举止看得出他曾也是个江湖人,冷别赋却从未见他练过招式,“你原本应该不是这样嗜酒的人。” 燕歌行摇头晃脑:“确实,不过现在酒才是我的人生,你不饮酒是不会明白的!”其实他也曾暗自可惜,可惜他不是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遇见冷别赋。他转目看向冷别赋身后的剑:“你的剑是何处得来的?”“入门所传。”“哦。” 冷别赋拔出剑,有些疑惑:“此剑名唤赋道,有何指教?”燕歌行垂眸掩去神情,摆摆手道:“没,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你的根基不浅,应已是道门先天之辈,为何这样喜欢交友,惹一身红尘事呢?” 冷别赋收起赋道,专注的看起了夕阳:“因为一个人看的风景,怎样都是寂寥的。”燕歌行席地而坐,就地而躺:“说得也是。” 两人就这样,燕歌行饮酒时,冷别赋一直饮茶作陪,相交数年,冷别赋从不曾开口询问燕歌行的过去,燕歌行对此十分的宽慰。而冷别赋也不知不觉间,在陵北富野店落了个“老子付”的买单传说。 寻燕歌行时偶然听到小二与老板的嘀咕,冷别赋虽未较真,到底心里有了一分暴躁,因为燕歌行,他的名号在陵北富野店已经响当当了。 第3章 评剑 怀箫再度来拜访的时候,在独照松月等了些时辰才迎回主人,见到他,冷别赋有些诧异:“怀箫好友,你要前来怎么不提前告知我?”怀箫倒是不在意,怡然自得的品着冷别赋收藏的名茶:“听闻论剑海的评剑会要开了。” 冷别赋了然:“你是来探我是否参加的吗?”怀箫嗯了一声:“听闻北方秀倦收天此次也要参加,你可有兴趣?”冷别赋略有所思:“道真的名剑无名倦收天?”怀箫点头:“不用讶异,正是他。” 冷别赋的眼中忽然有了几分热切的神采:“我虽不知他为何会参加评剑会,但能与九阳天诀相较,我确实有兴趣。”怀箫含笑:“看来这届的评剑会很精彩,你若得榜首,可否将你收藏的名茶送些给我?” 冷别赋落座:“好友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不必等结果,我有预感,不久之后,也许我会正面见识九阳天诀。”怀箫失笑:“你虽静,却对武道仍是这般热忱,话偏锋与东君便算了,我从未听你提起那个醉鬼会武,你怎也这般上心?” 冷别赋也笑:“好友你每次前来,都要问一问燕歌行,来日我替你引见可好?”怀箫摇摇头:“不必了,我不爱饮酒,怕是没什么话说。” 忽然,怀箫道:“对了,听闻话偏锋是上届魁首,待评剑会完了,你可要找他一叙?听闻他已隐居许久了,你可还寻得到他?”冷别赋研磨下笔,“我正有此意,久日不见,他的剑术应是又更上一层楼了罢,只是性子大约没怎么变。” 翌日,在陵北富野店寻得醉倒的燕歌行后,他先垫付了几日的酒钱,“若是不够,你记在账上便是,我日后再来结清。”他拍拍燕歌行的肩膀,竟莫名生出一分温柔来:“我这几日有事,你自己保重。” 燕歌行抬眼嗯了一声:“好。”冷别赋扶起他:“我要参见论剑海的评剑会。”燕歌行愣了愣:“论剑海?”“你听说过?”燕歌行敛目:“不曾,以你的资质,只论剑谱的话,定然是名列前茅的。” 冷别赋不解:“此话何意?”燕歌行看向他背后的赋道,眯了眯眼:“我在夸你。”“哦?我却不曾听出来。” 一连几日,冷别赋都在独照松月研写松月闲吟剑谱,这是他独创的松月十二赋,是从月之无常中参悟而来。剑法如人,冷别赋确实如月般清冷,却是人冷心软,熟识的人都知道,冷别赋其实一点也不冷。 评剑会上果然热闹,只是冷别赋却不曾出现,怀箫了然:“果然没来。”松月闲吟博得第一,评松月闲吟之人是久未露面的武林名人素还真。怀箫暗叹冷别赋果然是个剑术奇才。 回独照松月时,冷别赋正在抚琴,他取出腰间的萧与之相和,一曲罢,冷别赋为他添上热茶:“你回来了。”怀箫轻抿一口,笑意吟吟道:“松月闲吟第一,只是评剑之人素还真却说倦收天的九阳天诀应与你的松月闲吟并列第一。” 冷别赋闻言,脸上不见喜色,面色如常道:“看来北方秀果然名不虚传。”怀箫叹道:“你得了第一,既不见你欣喜,还一字也不提。”“没什么可说的,素还真是懂剑之人,他所言不假。” “这次论剑海上还出了本特别的剑谱,叫做观剑不则声,虽无名次却独列一处,有名身着红衣之人说那本剑谱万中无一,似乎很感兴趣。”冷别赋轻笑:“那必然也有过人之处,看来这次评剑会很精彩。” 怀箫知晓他并非争名夺利之人,也不再多提:“那你明日可是要去寻话偏锋?”冷别赋颔首:“好友,明日有件事要麻烦你了。” 习惯总是可怕的,当冷别赋养成了买单的习惯时,燕歌行也已经养成了有人买单,甚至拖他回落日沙城的习惯。所以当怀箫前来时,还未喝醉的他与身着黄衣的温润公子面面相觑。 怀箫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冷别赋有事,他让我来接你。”燕歌行咽下心里的那一丝失落,哦了一声:“有劳了,我能自己回去。”怀箫细细打量着满脸胡茬的人,心中还在惊奇冷别赋怎么会与这样的人做朋友,又想起他今日出去就是去寻话偏锋的,顿时又不觉奇怪了。 燕歌行第一次没有喝醉,只提了两坛酒走出陵北富野店,倒叫老板惊奇不已。怀箫付了钱,上前几步追了上去,“我名唤怀箫。”燕歌行大方的笑笑:“叫我燕歌行就是,今日多谢了。” 怀箫摇摇头,眼神有几分试探:“是冷别赋托我前来的,他对你格外上心,只是为何不见你用剑?”燕歌行顿了顿,笑道:“我不过是个酒鬼罢了,不是与他论剑相交之人。” “他一向喜静,爱饮茶作赋,我着实好奇,他为何对你那般关心?”“他很奇怪,与奇怪的人做朋友并不奇怪吧。”“所言极是。”“看来你也很奇怪。”“……”怀箫欲言又止,还是将那句‘我可能是他唯一正常的朋友’咽了下去。 一路行至落日沙城,燕歌行邀怀箫饮酒,见他大大咧咧的躺在地上,怀箫几不可闻的凝眉:“你与他天差地远,他竟能忍受你到这个地步,我已不知道该赞叹你,还是该夸奖他了。” 燕歌行闻言大笑起来:“看来你跟他是同路人,你能陪他饮茶作赋,抚琴听曲,他应该也很欢喜吧。”闻言怀箫忽然心生一丝好感:“他对朋友向来上心,对你尤甚。不过近来他的脾气竟暴躁了几分,我从不曾见过,他说得没错,你确有特别之处。” “对了,他的松月闲吟,得了论剑海第一。”“他确实有这个本事。”怀箫惊讶:“你懂剑?”燕歌行眯了眯眼,摇头:“不懂。” 最后,怀箫道:“那家店的茶,真是难以下咽。冷别赋竟能一直喝这样粗鄙的茶,他确实十分看重你。”燕歌行眸色微沉,没有答话。 第4章 入世 一连数日,燕歌行却还是没见到冷别赋,心中的隐隐期待渐渐变成了失落,习惯了那袭月白相伴,孤身一人时,竟渐生寂寥。 在燕歌行第三次被老板摇醒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冷香随着冷别赋的落座隐隐入鼻。燕歌行抬眼,却见冷别赋心思沉沉,眉宇郁结,他偏头:“几日不见,你怎会变得这样忧郁?是在学我吗?我好像不这样啊。” 冷别赋无心与他玩笑,只沉声道:“话偏锋死了。”他曾听冷别赋提过话偏锋,是他相识多年的故友,燕歌行稍顿,“你要为他报仇?”冷别赋不答,只道:“听论剑海所言,是森狱玄同太子所为。”“你相信吗?”“我会查证!” 燕歌行默然,他看得出冷别赋此刻心中的悲痛,但他却无法安慰,他自己都还没走出困境,又怎么能去宽慰别人丧友之痛? 他只是沉默的拍拍冷别赋的肩,而后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冷别赋也沉默,就这样坐着。君子之交淡如水,话偏锋虽与他多年不见,他却十分珍惜这段情意,他一直,都十分钦佩话偏锋坚定的意志。 月升日落,燕歌行提了两坛酒回落日沙城,冷别赋无言跟着,往日壮丽的夕阳,今日独添寂寥。 “今日的景色,黯淡了。”“是你的眼睛只看到了黯淡。”“我初时与话偏锋相逢,曾与他过招数回,他为人虽阴沉孤僻,却意志不屈。我欣赏他,与他论剑相交,他的死,我必须调查清楚!” 燕歌行侧身,缓声道:“这江湖,一旦入了,便再难脱身。”冷别赋垂眸:“我明白。”“既然明白,又何须再恼?你能为他做的,已经不少了,有些人,只能苦咽结果,什么都做不了。” 这句话,透着莫名的悲伤,冷别赋愣了愣:“你……”燕歌行却笑着摆摆手:“不过是醉酒胡话,你权当没听见便是,我要睡了,你自便。”他刚转身又像想起什么一般转头:“我带了酒回来,你若想喝,自己动手。” 他醒来时,已不见冷别赋的身影,那两坛冷别赋终究还是没有喝,燕歌行拆开酒封,苦笑:“今朝有酒今朝醉,一醉解千愁,我醉了这么多年,为何心中那坛酒,却越酿越苦?” 冷别赋为话偏锋之仇,再度涉入尘世,一入江湖,果然风尘染身,只是他不曾想到,这江湖之路,竟是那般难行。 他找到玄同所在的枫叶林时,只有一名背着剑盒的紫发少年在,听闻他要寻玄同,紫发少年拔剑便攻。冷别赋眉目一敛,以气御行,轻松挡下少年的攻势,他应招之间,看出了少年的满腹怨气,以及纠结与悲伤。 少年的剑声隐隐发颤,似乎正想找一个发泄的机会,冷别赋凝神聚气,挥开少年的剑气,一掌直盖少年天灵。他掌中气敛三分,只想让眼前之人冷静下来,却在察觉到少年身后强大的剑意时,掌势顿时凌冽了几分。 少年愣了愣竟不举剑格挡,蓦然,少年身后来人一袭红衣以指凝气,为少年挡下了攻势,“你的剑意,沉重中带着冷月的孤调,你不是随便杀人的人。”冷别赋收手,淡淡道:“看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今夜,我在倚木畸陵等你。” 他负手离去,隐隐听见玄同有些担忧却被怒气压过的声音:“他是来找我的,你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为何这么冲动?在自己妹妹面前,也不知爱惜自己吗?”少年只是沉默,冷别赋眸色微闪,那名少年的剑声里,满是挣扎。 倚木畸陵是他与话偏锋相识之地,他在等候玄同到来之时,在月色下抚琴沉思,想起与故友相识的点滴来,琴旁赋道的剑穗随风轻扬。 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一抹鲜红的身影映入眼帘,玄同依约而来,跟在他身后的紫发少年背着剑盒,垂首不语。两人甫相见,便进行了一场意识之战,对眼间,已过招数回。 玄同很强,冷别赋心下一凛全神应对,砰然交击间,剑是剑中玄,一刹定识,琴声停,剑入鞘。玄同满眼赞赏:“你的剑意,令人激赏。”冷别赋却叹:“可惜因为话偏锋的仇,注定无法成为朋友。” 谈话间,玄同身后的少年忽然在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杀气,后又敛了下去,玄同不曾回头,似乎格外信任他身后的人:“对方找的是我,紫色余分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散发出这么大的杀气呢?” 唤作紫色余分的少年有些慌张的背起剑盒:“看你们的模样是要相谈而非相杀,我先离开吧。”玄同仍是不曾回头:“紫色余分,在枫叶林等我。少年他的背影有些像落荒而逃,冷别赋未动,“他的剑声在颤抖,在挣扎,是为了你。” 玄同负手:“这与你无关。”冷别赋轻拨琴弦:“他是你的剑侍?还是你的朋友?你十分信任他,他方才想杀你,却下不了手。”玄同眼轻颤,却神色不改:“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这些与你无关的事。” 冷别赋话风一凛:“你为什么要杀话偏锋?”玄同疑惑:“谁是话偏锋?”江湖血路,谁的手上没有染过鲜血,他确实不可能一一记得死在自己剑下亡魂的名字。“一名外形佝偻的特异剑者。” 玄同沉声道:“残剑不废,确实不易。但是战场之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谁也没有徒手就戮的道理,每个人守护的事物不同,我杀的不是话偏锋,而是一名战场上的对敌。” 冷别赋立即明了:“很好,那我们来日再见的时候,就是战场上的敌人了!”玄同眼中终于浮出一丝担忧:“我期待下次的交锋,请。”言罢他迅速的消失在了倚木畸陵,好似十分挂心方才的少年一般。 第5章 寻仇 冷别赋望剑轻叹:“如此高手,好友你死得不冤枉。”玄同剑气正气沛然,非是论剑海所言那般大恶之人。他对话偏锋言语间皆是对对手的尊重,冷别赋也明白是话偏锋不敌,而非玄同狡诈。 若非话偏锋死于玄同之手,冷别赋其实很想交玄同这个朋友,他的身上,有十分纯粹的剑意,仿佛为剑而生。只是在提到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少年时,内心的剑意有些许的波动,看得出,玄同也是个重情之人。 他敛眉抚琴,似在哀悼此地亡故的主人,琴声悠悠,夹杂着几分惆怅。冷别赋在倚木畸陵待了三日,而后直接去了陵北富野店,意外的,燕歌行竟然不在。老板说最近几日燕歌行都是提了酒便走,不曾多留。 他付了酒钱,径直前往落日沙城,燕歌行抱着空了的酒坛睡了过去,几日不见,燕歌行竟又像初见时落魄沧桑不少。他静静坐下,专心的看着夕阳暮霞,先前的怅然少了几分,在燕歌行身边,意外的让人安心。 想及此,冷别赋仔细打量起沉沉睡着的人来,胡茬遮住了他的下巴,但不难看出他原本的模样应该是十分好看的。特别是那双碧蓝的眼睛,如大海的波澜,只是那双眼里,却有他所不了解的沉重。 燕歌行每次都会喝得烂醉,但他的眼睛却总是有一分清明,那一分清明,让他痛苦,让他无法真正的醉过去。 似乎察觉到了莫名的视线,燕歌行睁眼,笑道:“你来了。”冷别赋嗯了一声:“我见过玄同了,他很强,是话偏锋不敌他。”燕歌行直直的看着他:“所以呢?你杀了他为话偏锋报仇了吗?” 冷别赋摇头:“他剑意纯正,不是大恶之人,我只是惋惜自己无法与他论交。下次见面,我与他便是对敌,我会正大光明的与他对决。”燕歌行撑着脑袋:“你啊,就是太讲理了。” 冷别赋沉默,燕歌行摆摆手:“江湖本就是这样,杀人人杀,这是每个江湖人的宿命。所以你不必再苦着张脸,搞得我每次看见你就像你是来向我讨债似的。”冷别赋失笑:“你本来也欠我。” 燕歌行见他笑,也不自觉扬起嘴角:“是你自己替我付的,我可不是被你圈养的金丝雀。”“以你的模样,像乌鸦才是。”“诶!转弯抹角说我黑过分了啊!你以为人人都得跟你一样,天天白衣裳,像一轮冷月一样,明明又不冷。”“燕歌行!” 说来奇怪,冷别赋唤话偏锋,怀箫,慕峥嵘一向称好友,唯独对燕歌行,却总是被他气得直呼名姓,他的好脾气,因为燕歌行而有了崩坏。他在燕歌行面前,总是格外的放肆,少了雅兴,却多了暴躁,但他似乎并不讨厌。 当冷别赋还未彻底走出话偏锋之死的怅然时,葛仙川化名贺无怀,前来独照松月告知慕峥嵘死于倦收天之手的消息。震惊之余,丧友之痛再度袭上心来,短短数日,他竟连失两名好友。 怀箫异常惊讶:“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与慕峥嵘有交情?”冷别赋轻声微叹:“那是我还在道门时候的故事,我与他也是数年不见,想不到会是这样。” 怀箫曾在论剑海评剑会上见过倦收天,也听闻过倦收天的为人,他道:“我不清楚道慕峥嵘为人禀性如何,但倦收天是正道人士,他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其中必定有原因,你……” 冷别赋抬手止住他的话:“我明白了。”正如燕歌行所言,冷别赋就是太讲理了,所以即便此刻心绪万千,他却依然努力克制悲愤,“我会亲自去查证,不会乱来的,你放心。” 他抚上琴弦,琴音再操,拨弦几乱,是心曲暗自错了宫商,默默倾泻心中哀流。怀箫听着这乱了音的曲,暗自摇头,冷别赋不是冲动易怒之人,他向来太理智,又太多情,才会多受如今这份委屈。 一曲罢,冷别赋背起赋道外出,临行前,再度托怀箫去陵北富野店为燕歌行付酒钱,怀箫这次倒是应的干脆。 燕歌行再次看见怀箫时,淡定的招呼他:“我们又见面了,他又有事出去了吗?”怀箫摇头轻叹:“他故友死于正道人士,现在出去查证了。”燕歌行愣了愣:“他,还好吗?” 怀箫只落座,却不饮茶:“好友接连身亡,他那般重友之人,怎么会好?若东君真如传闻所言,心性骤变,为报私仇不择手段,那他只怕还要叹上好几日。”燕歌行若有所思的饮着酒:“毕竟他那般重情重义。” 是夜,冷别赋便前往翠环山,寻上了倦收天:“还记得雄山东羽慕峥嵘,东君吗?”倦收天神色不惊:“他已伏诛在名剑之下。”“很好,剩下的,就让剑来说吧!”冷剑一出,如寒霜漫野,似月澈夜空。 数招过,就在战势即将逼上极端之刻,素还真却翩然而至,打断战局,“素某不清楚阁下与慕峥嵘的交情如何,是不是好到可以为他,漠视人间正义?也许,你应该先去一趟留白寺,见一见灵犀指瑕。” 冷别赋收剑:“交情不是论断我是否报仇的依据,我只为查证而来。”素还真摇扇含笑:“如果你见过她之后复仇的心仍是不改,那素某可以为你们安排决斗之事。”冷别赋颔首:“好。” 第6章 醉酒 留白寺外,冷别赋不知为何竟心生犹豫,他定定心神,踏入留白寺,恰好遇见已遁入空门的灵犀指瑕,正在扫寺中的落叶:“施主来此是参禅,还是礼佛?”冷别赋眼轻颤:“我是来解惑的。” “我有一名私交,近日听闻江湖风声,说他为了报私仇残害同门,背叛战友,最后死于正道人士,如果传言属实,杀友之仇我该不该报呢?”“施主是来问理?还是来问仇呢?”“我是来问人的。” 一番对谈,从灵犀指瑕的话中,冷别赋心中已有定论,霎时心中悲怒交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话偏锋走上偏峰,东君竟也变成了自私狠辣的恶人,真相教他一时乱了心绪。 许久,他才深深一叹,带着因故友的那一份愧疚,颔首道:“委屈师太了,多谢你为我解惑,我明白了。” 离开留白寺,冷月高悬,冷别赋望月沉思,想起当年旧事,与东君因一场拳剑相交,东君的拳法,曾那般正气沛然。不过数年不见,想不到不仅物是人非,故友竟还做出那般罪大恶极之事。 不知为何,脚步踏出倍感沉重,凝眉沉吟间,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落日沙城。燕歌行抱着酒坛说着醉话:“喝一口嘛,干嘛离我这么远?不理我,算了,我自己喝!一滴也不留给你!” 冷别赋听着他的胡话,莫名心中稍安,该怎么形容燕歌行呢?落拓吗?潇洒吗?这种说法太简单,也太失真了。如果语言没办法形容,大概只剩落日下,弹奏一曲胡笳,或可相衬。 醉眼迷蒙间,燕歌行就地躺下睡了过去,冷别赋看着一地的空酒坛,忽然心生惆怅,他低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壶,缓步行至躺着的燕歌行身边坐下。燕歌行没有睁眼,轻浅的呼吸却暴露了他并没有睡着的事实。 冷别赋也不拆穿他,轻声道:“你还是一样醉得不省人事,放心,这一次我不拖你,我陪你饮酒如何?”酒入喉,一股辛辣随之而来,冷别赋轻笑:“我最讨厌你喝得烂醉如泥,但或许你说得对,那是我从来不懂的滋味。” 燕歌行未动,出声道:“喝得太急,会很容易醉的,特别是你从不饮酒,小心醉了坏了你的形象。”冷别赋仰头又喝了一口:“是你的酒品太粗俗了,难怪醉相这么难看,冷别赋绝不会跟你一样出丑的!”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坛酒,每一坛酒里都藏着一桩心事,有的人轻酌心事,有的人烂醉心事,一如冷别赋,一如燕歌行。 那一天,是冷别赋第一次饮酒,燕歌行没有再出声,只是假装睡着,冷别赋沉默的喝着酒,一壶酒罢,人渐渐醉了。正如冷别赋所言,他即便醉了,也仍温和端庄,只是有些迷蒙的双眼,和断断续续的话语,昭示着他已经醉了。 “我应该早一点点醒话偏锋,这样他也许不会死。还有东君,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我不知道他受了多少的磨难。我口口声声唤他们好友,却从未尽到朋友的责任,是我失责,是我失责!” 他醉得有些厉害,竟不顾自己一袭白衣,径直倒在了燕歌行身旁,呢喃着自责的话语。两个人离得太近,近得燕歌行闻到他的冷香,和着酒气,酒壶跌落,醉了的人白衣染尘。 燕歌行一睁眼,入眼便是冷别赋清秀俊逸的脸,他莫名怔了怔,沉寂许久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似乎在提醒着主人,自己还活着。他伸手为冷别赋别开凌乱的发,手像不受控制似的落在他眉间,为他抚平眉眼。 冷别赋安静下来,仿佛只是睡着,而非喝醉,燕歌行回过神,像受惊般收回手,“醉吧,一醉解千愁。”然而他清楚的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似打趣道:“连你也醉了,好!一起醉!搭个伴醉!” 他头一歪,再度躺倒在冷别赋身边,鼻尖再度盈满冷香与酒气,月色下,两个不搭调的人,因醉酒而同寝于天地。其实燕歌行不喜欢和不会喝酒的人喝酒,因为永远不知道,他喝醉会是什么样子,酒醒了,又会是什么神情。 眼见太阳快要转正,燕歌行坐在冷别赋身旁,为他遮去一半艳阳:“太阳这么热还没醒,你可真能睡。”看来他昨天,真的很难过,醉得也格外厉害。话音落,冷别赋睁眼,乍见阳光,他下意识眯起了眼。 再入眼,是燕歌行整好以暇的调笑,他有些慌乱的起身,记忆有些缺失:“我怎么会睡在这?昨晚我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是起身太急,还是酒劲未退,他踉跄几步险些摔倒,燕歌行忙抓住他的手:“小心!” 冷别赋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他揉着眉心,想要想起自己醉酒前的记忆,燕歌行不动声色的放开他:“我说过几百遍了,不会喝酒,就别学人喝酒,免得事后乱找凶手。”“喝酒?我昨晚喝酒了?” 冷别赋眼微凛:“燕歌行!你昨晚到底灌了我多少酒?”燕歌行摊手:“第一,酒不是我找你喝的。第二嘛,你喝多少,不多啦,也就一小壶。”他指了指他脚边空着的酒壶,冷别赋凝眉:“我喝太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燕歌行觉得此刻,一眼看过去应该是出尘谪仙,如冷月般的人,竟意外的十分,可爱?他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还莫非醉着,竟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第7章 清醒 冷别赋看向他,眼神里有一分不好意思:“我昨晚有没有失态?或者乱说什么话?”燕歌行一脸促狭:“有!你吐露了心声,我听了大吃一惊。”冷别赋有些急了:“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燕歌行偏偏不答他:“太过神经质的人,不适合喝酒,你还是乖乖的,写你的诗赋文章,饮茶抚琴好了。”冷别赋眼一横,已然被他挑起了暴躁:“燕歌行!”燕歌行偷笑:“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你昨晚醉得像头猪,根本没说什么!” 冷别赋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他话锋一转:“不过好像有提到一个人的名字,慕峥嵘!”冷别赋微愕。燕歌行偏头看他:“怎么了?一提起这个名字就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冷别赋垂眸:“燕歌行,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你心目中的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修道之人,但在武林中,却风传他恶行的罪名,你该怎么看待他呢?”燕歌行明了,便是怀箫所提及的那件事。 他敲敲脑袋:“最好别问一个喝醉酒的人太多复杂的问题,他的脑袋没这么清楚,也没想那么多。”冷别赋浅叹:“算了,当我白问,昨晚是我失态,下回我会自我约束,我可不像你一样,时不时醉倒在路边,太难看了!” 燕歌行哈哈一笑:“形象难看就难看,心不难看就好了!再说,谁像你啊,生来这么好看,醉酒也那么好看。”“燕歌行!”“好啦好啦,是我昨晚醉得像猪一样,是我醉相难看,我最难看。” 不知为何,听到冷别赋说不再饮酒,燕歌行竟然有点可惜,醉酒的冷别赋,真的特别可爱。思及此,他再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来他可能真的还醉着,他转身摇头晃脑道:“就像你修道却不断情,很多事,从心而为就好了。” 冷别赋闻言眼神稍敛,情绪莫名安稳许多:“嗯。”燕歌行心情甚好:“冷别赋,接下来你要跟吗?”冷别赋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你……你不会又要去?”燕歌行微微一笑:“酒楼。” 他的背影无比潇洒,眼神却那样沉重,冷别赋看着燕歌行远去的身影,心中有隐隐的关怀。他不知道燕歌行心中,那坛酿了心事的酒有多少,但他知道,那坛酒还没开封。 他轻叹一声跟了上去,燕歌行走在前头,听着身后轻浅的脚步声,笑得格外开怀。两人在陵北富野店仍旧一人饮酒,一人品茶,燕歌行忽然道:“听说这里的茶一点也不好喝,你干嘛非来这喝茶?” 冷别赋微愕,而后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每一盏茶都有它的意义,不能只凭味道断定它的好坏。”燕歌行撇嘴:“真是不懂你们这些文雅人。”心中却暗道‘我要是相信你的话,那就奇了!’ 茶饮罢,冷别赋心中思绪落定,情与理的挣扎终究做出了决定,燕歌行见他眉眼稍敛,当即笑道:“快去快去,别碍着我喝酒。”冷别赋含笑:“我若是没回来,你可要留在这里为老板刷碗了。” 燕歌行提酒的手顿了顿:“你若是不想为我付酒钱就直说。”冷别赋起身:“你说得可真够理直气壮的。”燕歌行冲他挥挥手:“早去早回,我等你,我今天一定要痛痛快快喝上几十坛,现在我允许你先回去拿银子。” 冷别赋负剑,再次寻上倦收天,他诗号轻吟:“独松月兮徘徊,抱万有兮无回,松之傲逸,月之清漪,存一景兮弗变,涉尘世兮弗变。”几经挣扎,他终于不再迷惘,此次不寻仇,只为故友遗愿,欲与倦收天决战。 这场日月争锋,两人都心知对手不凡,而运起了上层剑式,剑气过处,尘土飞扬,竟是平分秋色。倦收天名剑金峰忽生感应,剑中藏剑,极光剑一,应声而出,双锋交接,冷别赋手中赋道,竟锵然而断。 冷别赋一向专心修行养性,甚少与人认真动武,此次与倦收天一战,久违的燃起了武道之心。倦收天是名值得期待的对手,最后一招因兵器之差未分胜负,倦收天也应允未完之战来日再续。 一战后,冷别赋对倦收天有所改观,亦心生赞赏,心中挣扎顿化云消,他收起断剑,前往陵北富野店寻燕歌行。燕歌行一声我等你,让冷别赋心中稍暖,他不曾出言宽慰,亦不曾左右他的选择,却有莫名让人心安的魔力。 对燕歌行而言,当个江湖人,纵然有很多心事,但只要有酒能喝,那就是人生一大乐事。他扔下空坛,打了个酒嗝招呼着归来落座的人:“你不陪我喝就算了,但是规矩照算,喝输的人付,你付,你付!” 冷别赋饮着热茶:“我几时与你比过?”燕歌行嘿嘿一笑:“这么清醒,看来酒彻底醒了啊。”“你还没醉啊。”“醉了醉了,就快醉了。”斗嘴间,茶对酒,冷别赋越来越清明,燕歌行醉得不省人事。 只是付账时,却偶然识得秦假仙,顺道为他买了单,秦假仙听闻他买单传说之名,意欲结交,上前攀谈说要玩酒令。一听喝酒昏昏欲睡的燕歌行立即坐起身来,冷别赋明明赢了酒令,燕歌行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偏偏喝错了酒杯。 如此这般,冷别赋不得不在为他付酒钱的同时,还得包秦假仙一个月的三餐,不过幸好,冷别赋并不看重钱财,也随得他去。只是燕歌行的故意,让他的好脾气再度崩坏。 他应允了秦假仙每天顶级帝王蟹的要求,而后语气虽温和,但明显没有特别温和道:“燕歌行,我们走!”冷别赋揪着醉鬼,将人拖下了桌,心中暗叹,他不知道是何时认识燕歌行的,但他知道,是那时候变得暴躁的。 第8章 赠剑 一路将人拖回了落日沙城,冷别赋将手一松,燕歌行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激起尘土无数,冷别赋抚了抚衣衫,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燕歌行顺势翻了个身:“哎呀,你这样有钱,干嘛生气?” 冷别赋头也不回专心的赏着落日:“我没有生气。”燕歌行挠挠头:“好了,别这样小气,钱财乃是身外物嘛。”“我不是生气。”“哦,那我下次还去那家店。”冷别赋终于转身横了他一眼:“燕歌行!” 冷别赋定定的看向他:“这样烂醉虚渡光阴,你高兴吗?”燕歌行不答反问:“那这样郁郁寡欢,苦恼一生,你就高兴了吗?”“你还敢说我?”燕歌行摇摇晃晃的起身,拍拍冷别赋的肩:“别这样嘛,老子付,酒钱都交给你应付,这样才显得你霸气,海派!你不知道有时候花钱,也是一种情绪发泄吗?” 冷别赋没说话,燕歌行不在意的笑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回来得这么早,看来不是去报仇的咯?”冷别赋嗯了一声:“倦收天是个难得的对手,东君之憾恨,我会替他完成,至于仇,我自有主张。” 燕歌行打了个酒嗝,状似不经心道:“你还是这么讲道理。其实原本你只要知道倦收天是杀友仇人,你杀了他就完事了。现下你不仅要受丧友之痛,还要背负原本不属于你的愧疚,你亏大了。” 冷别赋敛目,有时候,他觉得燕歌行醉得不醒人世,有时候,他又觉得燕歌行醒得洞若观火,也许,真正醉的人,一直以来是他自己,而不是燕歌行。那双碧蓝的眼,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沉重。 “我已经做出决定,也得到结果,剑断了!”“剑断了,但你没说你输了。”“你真的醉了吗?”“人醉心不醉,人总是这样,越清醒的时候越昏乱,越昏乱的时候越清醒,不是吗?” 冷别赋失笑:“我已经不知你是真的醉了说胡话,还是酒后吐真言了。”燕歌行偏头去看他:“你要听我的真心话吗?”“你想说的话,我洗耳恭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交你这个朋友吗?” 冷别赋抬眼:“希望不只是我会替你付酒钱而已。”“福利归福利,我不会搅和在一块。是因为你不像其他修道之人那么超洁清高,你在红尘中修道,却不失人间味。你有你的性情,让我觉得你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值得欣赏。” 冷别赋抿起唇角:“我该感谢你的欣赏吗?”“我相信你的本事,剑断了,只代表剑输了,尤其是像你这样的高手,用一口好的兵器,并不是要以兵服人,而是要用它,才能匹配发挥自己的剑术。” 闻言冷别赋稍愣:“难怪那日你看了赋道许久,原来,你早就嫌弃我的剑了!”燕歌行立即摆摆手:“诶,我是在夸你啊,你能用它闯出名声,说明你很有实力。” “又褒又贬,你今天话真多。”“你不说话,就换我话多了。” 他抬手招呼冷别赋:“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又是酒楼吗?”“是的话你要去吗?”“不去!”“好了好了,说真的,我会跟你做朋友最多的一点,是你长得好看,像,嗯,白衣仙女一样!”“燕!歌!行!” 燕歌行低眉一笑,掩去眉间苦涩,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会掀开自己心里的那坛酒,但因为是冷别赋,掀开就掀开吧,不管那是什么滋味。从冷别赋为他驻足的那一刻起,那抹冷白,似乎就开始在心里扎根,如今快要从心中的那坛苦酒中,长出新芽。 路上,燕歌行忽然问道:“冷别赋,我们初见那一天,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什么会为我停下脚步?”“不知道,只是想做罢了。”“那一天,其实是我第一次喝得烂醉,但我忘了带酒钱,被扔出了酒楼。” “我其实很高兴自己挨了那顿打,我原以为今生今世,我只能和酒为伴了,能与你相交,其实我很高兴。”冷别赋有些不自在的盯着眼前人的背影:“怎么突然这么正经的说这些?”燕歌行忽然笑道:“能找到你这样好的老子付,我当然高兴啊。”“燕歌行!” 行至一处飞瀑,燕歌行指了指不远处的悬瀑:“冷别赋,来过此处吗?”“飞湍三千瀑,是天下奇景,也是武林险境。”冷别赋摇晃着身子,踉跄着上前:“没错,走在这里的感觉,就像行走在江湖,稍不留神,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眼见他人已至瀑布边,随时有可能掉下去,冷别赋有些心惊,他忙上前拉住燕歌行:“你在干什么?”燕歌行闻着身旁人身上熟悉的冷香,心下微动:“正因为险,也才有奇。” 冷别赋扶住他:“你带我来此,是何缘故?”“怕吗?我又不会带你来跳崖自杀。”冷别赋放开他,别开眼:“你想太多了。”燕歌行苦笑一声:“我只是来找,你现在需要的东西。”曾经他重如生命的东西。 “等一下看到,可别太激动。”话音落,他奋然一跃,纵身投落千丈飞瀑,即便燕歌行打过招呼,冷别赋还是下意识的心头一跳,惊呼出声:“燕歌行!”他心中担忧,终于抱怨出口:“一个喝醉酒的人,还这样玩命!” 他不得不承认,燕歌行跳下去的那一刻,他竟莫名害怕,那种感觉叫人不安。冷别赋正要下去寻人时,却见一人旋空直上,手中拿着一把用布包裹着的剑。不等燕歌行开口,冷别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燕歌行,你真爱玩!” 燕歌行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拿去。”冷别赋接过,“这是?”“打开不就知道了?”却见灰布之中,一把稀世名剑映月生辉。“韬光养晦,藏巧于拙,这是一口凡而不凡的好剑!” 第9章 侠雾 冷别赋能听剑声,懂剑意,虽然他不好争强斗胜,也对名兵奇招不甚感兴趣,但他其实,是个十分懂剑之人。燕歌行但见侠雾在他手中铮铮而鸣,眼神复杂,尘封许久的往事涌上心头。 有时候,掀开深藏的那坛酒,散发出来的第一个味道,不是香醇,而是辛酸,甚至是苦涩。 冷别赋不解:“你怎会知道崖底藏有剑?莫非此剑是你所留?你先前明明说自己不懂剑,但观你言行,你分明是懂剑之人。”燕歌行不答,只道:“这是你现在需要的东西,也算是我对你的回报。” 冷别赋却固执的不肯收:“你回报的,我未必肯收,除非你说明此剑的来历。”“你很啰嗦诶,我说剑给你,就是你的了,我相信这把剑,能陪伴你未来之路,这么扭捏,难道真的是仙女啊?” 冷别赋不理会他的打趣:“如果你不肯说,那我就再将此剑丢回崖底,不了解剑的过去,就无法与剑同心。”“真是麻烦,这把剑,名叫侠雾。”“侠雾?好特别的剑名。” “它有着怎样的过去?这把剑的前一任主人,是否经历过什么?”“你真的想知道吗?”“你若是说,我便听。”“我若是不说呢?”“这是你的选择。” “侠隐于雾,很久之前在西武林,它有个别名,又称不法之剑,是终结罪恶之剑。”他负手而回:“走吧,先回落日沙城。”当晚,燕歌行并未说完剑的来历,静静的走完回程的路,在他没入雾夜的背影中,冷别赋似乎听到了剑的悲鸣。 回到落日沙城,燕歌行第一次没有喝酒,他静静的看着高悬的冷月出神,冷别赋也并不想催促。他沉默的坐在不远处,打量着手中的剑,这把剑,将是他未来的陪伴吗? 此时他与燕歌行都不曾想到,原来侠雾最后的归宿并不是他,到最后,冷别赋的未来之路,是另一把唤作青灯孤照的剑,一把重之千斤,有无限怀想的剑。 月落日升,燕歌行终于动了,他回身,笑道:“你还真坐得住。”即使心中不愿,对上冷别赋那双如月色清辉般的双眸,燕歌行微微轻叹,竟也甘愿撕开结痂的伤口,即便那道伤疤,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那一天,燕歌行掀开了深藏的那坛酒,他才了解,那坛酒里面,沉着一口剑,一口充满悲伤的剑。 “燕歌行,侠雾是你的吗?”“不是,那是一个死在过去的人的。”“是怎样的过去,能杀了一个人?尤其,它还是一把了结罪恶之剑?”“用剑了结罪恶之人,有时候,自己的罪恶却无法了结。” “侠雾的主人与他的挚友,发现了一桩潜藏武林的阴谋,他们约定好要一举攻破罪恶巢窟,却因为剑的主人失约,而断送了他挚友的性命。”他说这番话时,是冷别赋不曾见过的神情,幽蓝的眼眸里,满是怅然。 “那时候,这把剑的主人,他的儿子生病了,发烧不止,他与妻子心急照顾,不小心失了约。等到发现错过时间,不顾妻子的极力反对赶往的时候,却发现满地的孽党尸体。” “他虽然杀掉了最后仅存的恶首,但他的挚友,也血尽而亡。临终前,他的挚友质问他为何失约,却没等到解释便身亡。等他回到家,等待他的却是因病身亡的儿子,以及悲伤自缢身亡的妻子。” “一夕之间,他失去了身边所有的人,只剩下这把侠雾,一再提醒着他不可弥补的错误。从此,他不敢看这把剑,也不敢回想这段人生。”冷别赋轻声问询:“那,他现在呢?”燕歌行不答,直说想要喝酒了径直转身而去。 寥寥数语,闻言却惊心,冷别赋惊诧之下,看见了燕歌行紧握的双手,心下有几分了然,却不说破,此时的燕歌行,不是他说几句话就能宽慰得了的。难怪他那般嗜酒,难怪他日日醉生梦死,原来真相背后,是这样沉重的心。 要喝多少坛酒才能有掀开过去的勇气,冷别赋不知,但他知道,清醒时回顾一生,最是残忍。侠雾的剑穗随风轻扬,冷别赋伸手抚上,似乎再度听见了剑悲戚的呜咽,飘荡在风中,随风而散,“我绝不会再让他经历痛苦,我答应你。” 似承诺,似约定,侠雾似通人性,霎时光华流转,一瞬间,剑认主,人剑同心。冷别赋负剑,追上燕歌行的步伐:“燕歌行,今日你要喝多少,我都奉陪。”燕歌行转目:“你的酒量,你确定?”“以茶代酒,我会拖你回来。” 那一日,燕歌行才真正醉了,因为他的眼里,终于盛满了不再压抑的痛苦与清明,他喝了很多酒,却是他心中的那坛苦酒,让他真正醉了过去。“我不敢忘,也不敢想,冷别赋,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你知道吗?我宁可,死的人是我!” 冷别赋不答,半扶半抱的任燕歌行靠着,听着喝了数年酒,才真正醉过去的人说着胡话:“他问我为什么失约,却没听到我回答,我不知道他是否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与妻子成婚时,曾答应过她的父亲会好好照顾她,我食言了,我没做到,她也恨我吧,恨我在最需要的时候离开,恨我为什么会在那时候离他们而去。冷别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才能弥补?” “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他们没错,你也没错,只是天意弄人。” 第10章 冒犯 燕歌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冷别赋将人扶着躺下时,却他一扯,跌进了满身酒气的人怀中。燕歌行突然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四眼相对,燕歌行的眼神晦暗不明,一抹幽蓝看不清他所想。 修道多年,不曾有过的异样情感忽然涌上心头,冷别赋觉得自己也醉了,明明不曾饮酒。燕歌行用力的抱着他,勒得冷别赋生疼,心,却在不知不觉间,越跳越快,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静止,只余相拥的两人,心跳如雷。 燕歌行的鼻息打在他的耳畔,鼻间是醉人的酒香,未免伤到燕歌行,冷别赋不敢用力,他轻轻挣了挣却没挣开:“燕歌行,你醉了,快放开我。”燕歌行将他抱得更紧,醉眼迷蒙的呢喃:“不要离开我。” 蓦然,唇上传来一点温热,冷别赋瞪大眼,一时愣在当场,燕歌行却得寸进尺再度倾身吻了上来。冷别赋回神,眼疾手快的一把推开他:“你发什么酒疯?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妻子!” 一声怒吼,全无形象,冷别赋的脸红着,心却冷了,方才那个吻,扰乱了他所有的思绪。燕歌行却轻笑一声,再度抱住他:“我知道,你是,冷别赋,我知道是你。”他呢喃着睡了过去,徒留呆愣的人静立,心中一片狂澜。 睡着的人似乎一无所觉,不知过了多久,呆愣的人才回过神来,他嗤笑一声,擦了擦嘴角:“你根本不知道!” 翌日,天光大亮时,冷别赋背对着燕歌行,席地而坐,燕歌行伸了个懒腰,熟稔的打趣他:“你彻夜未眠,是装什么深沉?”冷别赋起身,冷着脸看向他:“你昨日醉了,彻底醉了!” 燕歌行有些不解的挠挠头:“我每天都醉,你今日这么生气做什么?”“我没有生气!”“胡说,你看你的脸,都鼓成金鱼了。”“燕歌行!”“好了好了,我昨晚喝得太多了,没说什么冒犯你的话吧?” 冷别赋怔了怔,而后别开眼:“没有,你醉得像头猪,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他垂眸敛下纷乱的思绪,再抬眼,神色如常:“你的酒醒了,我先回独照松月,这几日的账,你让老板先记着。” 燕歌行偏头:“你有事?”“我与倦收天战未完,这是我与他的约定。”“需要去几天吗?”冷别赋忽然没来由的暴躁起来:“你又不知道!”燕歌行愣了愣,而后讪讪笑道:“好好好,慢走,不送。” “你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你赠我的剑有信心,不拜托我用侠雾击败他吗?”“如果我在陵北富野店喝醉了,你要记得拖我回来。”“我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你的醉样!”他扬长而去,燕歌行却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我不是故意的。” 他记得,他记得很清楚,唇上的温热,怀中的冷香,只是他不能,也不敢说出口。他是一个背负着过去罪恶的人,他不配再得到幸福,而冷别赋很好,好到他不敢有任何想法。 也许是他真的喝得太醉了,那时,相缠的呼吸,鼻尖的冷香,如同蛊惑,他像着了魔,情不自禁。也罢,就让那个吻,成为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从此他依旧,只是好友。 日月再争锋,约定输了人要应允对方一个不违背正道争议的要求,倦收天却突生异样,一招之差败于他手,冷别赋收剑:“陵北富野店,在那里可以找到我,等你了了心中牵挂之事,再来也可,请。” 他一路神思沉沉回到独照松月,怀箫看出他的异样:“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冷别赋摇头:“无事。”那晚的事,时时忆起,明明只是个意外,偏偏却上了心。也许是从这时起,他的心,也渐渐有了变化,却不自知。 冷别赋虽修道不断情,却一直不曾有过姻缘之情,所以他对此尚一片空白,在自我强调数次只是意外后,终于将那个吻,深藏于心。一个不通情/ 事,一个有意忘却,两人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还是将友情至上。 这几日,燕歌行仍是日日喝得烂醉,自那日后,他无时无刻不想一直醉着,谁知因缘际会下意外结识了剑鬼。同为爱好喝酒之人,两人惺惺相惜,快速的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所以当冷别赋整理好心情,准备到陵北富野店等倦收天,看见有人与燕歌行拼酒,欠下远超平日的酒钱时,儒雅的人眉头一跳。他轻叹一声按下没来由的暴躁,将钱袋一扔,燕歌行头也未回,敛下异样情绪,对剑鬼笑道:“我的金主来了。” 小二异常热情的迎了上去:“冷大爷,你今天来得特别早,还背着这口剑,真是太适合你了。”冷别赋脚步微顿,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人,“老规矩,他的酒钱我来付。” 燕歌行得寸进尺的指指眨巴着眼的剑鬼:“那他的那份呢?”剑鬼可拎兮兮的望着他,冷别赋败下阵来:“别用那种醉蒙蒙的又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算了,今天都算我的。” 燕歌行拍了拍剑鬼的脸:“剑鬼,你今天不用洗碗了。”剑鬼面带羡慕:“萨,这样的金主要上哪去找啊?你也介绍一个给我啊!”燕歌行看了眼那抹月白冷影,眼神柔和,带着不自觉的几分骄傲和炫耀:“仅此一位,别无分号。” 剑鬼虽然大咧,其实有时心思还算细致,他看得出燕歌行与付钱之人关系匪浅,但看燕歌行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对那人十分的看重,且珍惜。 第11章 好友 燕歌行回身,如往常一般笑眯眯的看着冷别赋:“看你今天心情挺不错,怎么样?侠雾很适合你用吧。”冷别赋闻言点点头:“暧暧含光,神入自华,不愧是能立下不法之剑传说的名器。与倦收天的决斗,我取胜了。” 燕歌行得意的摸摸下巴:“所以我说,你的酒钱花得很值得。万金难买一好剑,一生只值一好友,交我这个朋友,不会让你后悔的。”忽然,他学着店小二的口吻,带着谄媚道:“冷大爷,这口剑真是太适合你了。” 冷别赋扶额:“除了此刻,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燕歌行嘿嘿一笑:“你这个人啊,就是不痛快。”剑鬼见状挠挠头:“我觉得这样不好,我剑鬼不习惯欠钱,等会我回去拿钱来还你,来,我敬你。”他提着一坛酒递给冷别赋,冷别赋呆了呆,燕歌行顺手接过:“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喝。” 剑鬼瞪了他一眼:“小歌,我是要跟他喝酒,你抢这么快做什么?”燕歌行亲切的勾着他肩膀:“他不喝酒,我陪你啊。”剑鬼十分惊讶:“他不喝酒?那他是怎么跟你成为朋友的?” 闻言燕歌行捂嘴偷笑:“你看他模样就知道他是面冷心软,怎么舍得有人在他面前挨打呢。”剑鬼撇撇嘴:“想不到你是这样赖上他的。”燕歌行只笑不语,冷别赋是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里,照亮他的月光,虽冷却亮。 剑鬼不死心的再度邀请冷别赋,冷别赋果不其然拒绝,仍是一杯热茶,看着剑鬼与燕歌行喝了一坛又一坛。剑鬼颠颠倒倒,拍了拍燕歌行的肩膀:“你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友,不像我,好了,我先回去拿钱,再见。” 他说走就走,来去如风,燕歌行看向冷别赋,微微一笑:“剑鬼说得没错,我确实很好福气。”冷别赋递给他一杯热茶:“我要等倦收天,你若是喝够了,先睡会也行。” 燕歌行打了个酒嗝,拍拍心口:“我还没喝够呢,你等你的,我喝我的。”冷别赋无奈,由得他去。就在此时,素还真,山龙隐秀与倦收天依约前来,燕歌行坐在原地未动,打量着今日频繁出现在冷别赋口中的名字的主人——倦收天。 倦收天如传言般,一身金衣剑眉星目,身负金剑丰神俊朗,与冷别赋的月白身影看起来,莫名和谐。他摇了摇有些发昏的脑袋,暗笑自己莫不是喝的酒都喝进脑子了,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 倦收天坦言还需三天时间才能履行约定,冷别赋负手:“若是我不答应呢?”燕歌行偷笑,冷别赋在其他人面前,原来确实有些冷。素还真开口为倦收天周旋:“从此以后,他在你身边只是一个失心失魂的丧志者,你所想要的剑者傲骨却是全然不存。” 冷别赋稍愣:“输剑的打击,这么大吗?”燕歌行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冷别赋呆呆的模样,竟莫名可爱。素还真也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冷别赋是这样好相与且耿直的人:“非也,在倦收天悬心之事未了结之前,你冷别赋对他来说只是仇事一桩,没有任何意义。” “他有何悬心之事未了?”“一桩恩怨。”“又是恩怨情仇,好吧,我就给你三天时间。”燕歌行看着一金一白的两道人影,心下莫名一空。如果,他能早一点遇见冷别赋,在他还用剑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能成为与冷别赋并肩之人? 老板与小二认得素还真与倦收天,提起倦收天与冷别赋的日月之称,燕歌行将剩得的酒一饮而尽,苦笑轻喃:“你在妄想些什么呢?燕歌行!”他喝得太入神,倦收天等人离开也未察觉,冷别赋凝眉:“你在说什么?” 他回过神来,看向身负侠雾的冷别赋,蓦然一笑:“冷别赋,对侠雾这口剑的铸造者,有兴趣吗?”“你要带我探访吗?”“要去吗?”“自然。” 中途,冷别赋察觉燕歌行的异样,一向爱开玩笑的人此刻沉默不语,背影充满孤寂,明明自己跟在他身后,却又好像离他很远。他开口打破沉默:“燕歌行,你怎么了?”燕歌行回头,打着哈哈:“还能怎么,酒没喝够嘛。” 他不想说,冷别赋也不勉强,就像燕歌行不愿承认自己就是侠雾的主人一样,他不愿揭开的伤疤,冷别赋不想强迫。燕歌行却陷入沉思,脑海中日月之称的话语,宛如魔音挥之不去,明明没有立场,更不该放在心上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行至留白寺,燕歌行上前询问:“在下胡笳吹夕燕歌行,与贵寺红尘参梦师太是旧识,今日特来拜访。”红尘参梦的小弟子古云儿热心的为他们带路前往敲竹山居。 冷别赋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郑重的介绍自己。”燕歌行咧嘴一笑:“这名号是不是很适合我?”冷别赋不答,心中却赞同,确实很适合燕歌行,带着一股苍凉与悲伤。 红尘参梦笑着招呼燕歌行:“燕歌行,好久不见了,这一次,你多带了一位朋友来。”冷别赋微微颔首:“在下独照松月冷别赋。”惊见他身后的侠雾,红尘参梦神色诧异却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看向燕歌行:“侠雾?虽已转佩在他人身上,但是再见到它,贫尼还是替你,替它感到欣慰。” 闻言冷别赋下意识的看向燕歌行:“替你?燕歌行,你的故事,还是被师太破梗了。”虽然他早已经猜到了。燕歌行不甚在意:“选择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瞒不住了。”虽然他这是他最不愿回想的。 第12章 捉弄 他向红尘参梦微微欠身:“抱歉师太,我将他转送给我的好友,也就是我的金主了。”红尘参梦语气平和:“原来这位就是你曾提起的人,无妨,剑在心,侠在心,心中之剑转不掉,方寸之侠送不了,你将此剑送出,原是将侠道流传。” 冷别赋笑笑:“我因一友得一剑,又因一剑遇一慧,果真幸会。”燕歌行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你是在拐着弯说我笨咯?”冷别赋笑意不减:“我几时说过,是你自己承认的。” 燕歌行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哎呀,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尽情说我坏话吧。”红尘参梦问道:“你这次带你的好友前来,是有什么事吗?”燕歌行指了指冷别赋:“师太这里是无事院,燕歌行怎敢带闲事前来,是冷别赋对侠雾的来历很感兴趣,我带他来研究研究。” 冷别赋直言:“此剑十分特别,在敛,在拙,敢问此剑的铸造之法?”红尘参梦知无不言,燕歌行与冷别赋在敲竹山居住了两日。两日里,无酒无荤,燕歌行格外不自在,冷别赋却是怡然自得。 他推了推冷别赋:“哎,你怎么这么自在?”冷别赋饮着古云儿奉上的热茶,笑得儒雅:“我本就是修道之人,哪像你,只知道泡在酒里。这没有酒,我看挺好的,反正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的醉样。” 燕歌行讪讪的喝着茶,一脸苦相:“看我吃瘪你这么高兴啊?剑的来历你听得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吧。”冷别赋心情甚好的不动:“我还想再住几日,你若是有钱付酒钱,大可自己走。”“……”燕歌行沉默,流下了贫穷的泪水。 红尘参梦意味深长的看向燕歌行:“这两日吃素斋,你们还习惯吗?”燕歌行果然出口抱怨:“我无酒不欢,光喝粥水,心情肯定郁闷。”冷别赋心情愉悦:“我倒觉得这样很好,清心清腹,如果不嫌叨扰,我们可以再留几天。” 闻言燕歌行两眼发昏,他瞪了笑得十分好看的人一眼:“冷别赋,你……是个狠人!”冷别赋生性温和甚少使坏,偶尔捉弄下人莫名觉得心情舒畅。他笑着告辞:“这次叨扰许久,我们还是先离开了,多谢师太的招待,请。” 燕歌行在他身后拼命点头,听到冷别赋要走,霎时眉开眼笑率先迈步:“师太,我们就先告辞了。”看起来非常的迫不及待。红尘参梦叫住正要转身的冷别赋,缓声道:“能再看到这把侠雾,说明他渐渐已经放下了过去,多谢你,在他身边。” 女子的心思总是要细腻许多,她看得出冷别赋对于燕歌行的不同,但此时也并未明言,只道:“这把侠雾,他曾重视如同自己的生命,他能转送给你,说明他十分看重你这位朋友,以后还请你多担待他几分。他曾失去许多,也望你以后好生保重,死别之苦,他再承受不来。” 冷别赋点点头,眼神坚定:“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珍视这把剑,也会好好珍视燕歌行这位朋友。”殊不知,原来最后,要经受死别之苦的人,非是燕歌行,而是他自己。 冷别赋不喜欢燕歌行喝酒,特别是那一日之后,心中的想法尤甚,他总想将燕歌行带离酒,但总有人会将他带向酒。比如那段过去,再比如眼前的剑鬼,冷别赋一声轻叹:“失算。” 喝得最起兴的剑鬼因为与牧神吵架之故,心情格外不好,听到这句话,吼道:“失什么算?看到我,像见到鬼是不是?”燕歌行大力的拍拍他肩膀:“好了剑鬼,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剑鬼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拍桌:“烦恼什么呀你,来喝酒!”他将酒坛递到冷别赋跟前,燕歌行自然而然的接过,落座:“冷别赋不是看到你烦恼,是看到我们两个凑在一起烦恼了,他不喝酒,我陪你喝。” 剑鬼这眼前这对好友刺激,更是气上心头:“就你最懂他,一句话都没说你什么都知道。好了,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他烦恼他的,我们喝!今天我一定要把上回的平分秋色分出个胜负来!” 燕歌行举起酒坛,豪气云天:“怕你不成?”剑鬼不耐烦的看向冷别赋:“你怎么不说话啊?”冷别赋还未答,燕歌行瞟着他的神色,哈哈大笑:“你现在可别叫他说话,要不然,他会喷火。” 冷别赋瞪了他一眼,在另一桌饮着茶,头疼的看着拼起酒来,喝得晕头转向的两人,果然,认识燕歌行后,他确实越来越暴躁了。燕歌行转头偷偷打量他的脸色,同剑鬼道:“有一种朋友总是特别令人安心,你知道他最讨厌你喝酒,但酒醉的时候,总还是陪在你的身边。” 明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冷别赋仍是浅浅一笑,剑鬼瞥见他的笑容,再度被刺激了神经:“好了好了,知道他对你好的不得了,得意什么?炫耀什么?喝酒!说那多废话!” 两个人喝得起劲,冷别赋微微一叹,交代老板道:“他们的酒钱等我回来再付,他要什么你尽管上就是了。”他起身,拍了拍燕歌行:“我先回一趟独照松月。”“怀萧找你吗?”“他打听到了关于倦收天的事,我去了解一下。” 再度听闻倦收天之名,燕歌行喝酒的手微顿,而后不着声色的点点头:“好,你去吧,来剑鬼,继续喝!”冷别赋离开,剑鬼笑得了然:“冷别赋的朋友太多,你是不是心里不爽快啊?大男人,别这么小气!” 燕歌行也跟着笑:“别说话,喝就是了!”不是不爽快,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像羡慕,又像嫉妒。倦收天是能与他一起并肩同行之人,然而自己,早已没了用剑的资格。 第13章 杀机 两个人都像在发泄什么一般,喝得有些急,又有些莫名的怨,很快便醉倒在桌。然而,随着侠雾的现世,随之而来的,是莫名杀劫!燕歌行虽醉,却仍靠着仅剩的一点清明,将杀手引至野外。 只见他颠颠倒倒,神色却不见慌乱:“喝醉酒杀人不犯法哦。”掌起掌落,眨眼间,围杀之人尽数命丧黄泉。谁也没料到,侠雾不在手,醉得不省人事的燕歌行,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燕歌行凝目,沉思片刻后又回了陵北富野店,将小二的尸首收拾妥当,因为冷别赋快要到了。 冷别赋回到独照松月时,怀箫久候多时,见到他,便是一阵揶揄:“好友,现下你回独照松月的时候越来越少,日后,我是否该直接去落日沙城或陵北富野店来寻你叙旧?” 冷别赋与他对坐:“好友,抱歉,是我疏忽了。”怀箫抬手:“算了,拿人手短,你曾送我上等好茶,我也不辜负你一番心意。听说魄如霜死了,死在天疆牧神之手,倦收天为此才不能如期履行约定。” 冷别赋凝眉:“原来如此,难怪当日他心神不定,面色泛白,想必是心中有感。”“什么意思?”“我与他约战,战中他突生异样一时分了心,否则两百招内,我与他分不出胜负。” 怀箫暗笑:“你虽从不狂妄,却也不见你怎么谦虚,看来你对倦收天很是赞赏了?你与他论交我不奇怪,日月之争已是美谈,我还是比较奇怪你对燕歌行为什么会那么上心?” 冷别赋失笑:“你看得出,他不是表面所见那样,有时候,他甚至比我通透。”怀箫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你换剑了?”“是燕歌行所赠。”“他不是不懂剑么?”“他只是不再用剑,非是不懂,这把剑,是他过去所用。” 怀箫沉声道:“原来是一个抛弃了剑的剑客。”冷别赋皱眉:“他有他的过往,这不是我们应该深究的,我先去陵北富野店,好友,失陪了。”怀箫摇头苦叹:“有了新朋友,就不理老朋友了吗?”“上等的铁观音,西湖龙井,改日送到你住处。”“爽快,慢走。” 半途,论剑海之人蒙面找上他,似乎针对侠雾而来,蒙面人不是他对手,几招之后快速撤退,他心念电转,忧心燕歌行状况,脚步如飞赶往野店。 陵北富野店中,醉酒的两人趴着桌子睡得死沉,冷别赋眉头微凝:“又醉成这幅德行!”他不太温柔的摇了摇燕歌行的肩膀:“醉鬼,起床了,天都亮了!”燕歌行醉眼迷蒙的抬头:“我是人,不是鬼,鬼趴在桌上呢。” 剑鬼挣扎着起来:“谁在叫鬼?鬼还没喝醉呢!”“好了,才醒就又要等着喝醉,你们的人生除了酒以外,就没别的东西了吗?”有啊,除了酒,只有你了啊!只可惜,这句话,即便醉倒死,燕歌行也不敢说出口。 冷别赋看着两个醉鬼还在迷蒙,语气不重话却要命:“燕歌行,我决定,以后不再帮你付酒钱了。”贫穷的人瞬间惊醒:“诶诶,我醒了,醒了,冷别赋,你可别这么不通情理。” 一旁剑鬼一声嗤笑:“没钱又爱喝,小歌啊,你真是被冷别赋吃得死死的,下次我请你,别这么不像话。好了,我要走了,下次这个老地方见,再见。”冷别赋暗叹,到底是谁被谁吃得死死的啊,明明是他拿燕歌行没办法。 他说出了有人找上他欲夺侠雾之事,燕歌行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他们要是真有本事,那他们就尽管拿去吧。”冷别赋却一脸认真:“这是一口别具意义的剑,我怎么可能让它被人夺走呢?”“我替你找来这口侠雾,不是要替你找麻烦的。”“麻不麻烦不是重点,我担心的是,是你的安危。” 燕歌行拍拍心口:“放心吧,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他脚步虚浮的转身离开,冷别赋轻声抱怨:“喝醉的人总是说自己没醉,就好像一直要他人放心的人,总是无法放心。” 三日之期已到,燕歌行撑着头,打了个酒嗝:“倦收天就要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啊?”冷别赋板着脸,看着有几分冷感:“坦白说,我要用非常强硬的手段处置他!” 倦收天依约前来,燕歌行喝着酒,眼睛却一直落在交谈的一金一白两人身上,不曾移开。这段时日,他看着冷别赋在情理之中挣扎,但是,连他自己也意外,这段仇,他会结束得这么燕歌行。 只见冷别赋负手,“你来了,恐怕未必能走!”“技不如人,任凭处置。”“很好!但我不会因此留情,五坛酒见底,你我前仇尽消。”闻言两人皆诧异,燕歌行笑道:“萨萨萨,冷别赋生气了。”“不是,是燕歌行你替我喝,让你有回报我的机会!” 燕歌行一惊:“我以为你,我......”话未完,冷别赋确实十分强硬的无视了他,“老板,把我刚才交代的五坛酒送过来!不多不少,就五坛。”燕歌行揉了揉额头:“这是缸不是坛,看来我今天要变醉燕了。”倦收天豪言应答:“好,愿赌服输!” 第14章 弃仇 五坛酒见底,倦收天竟站着睡着了,燕歌行笑得十分开心:“身为一代剑侠,酒量确实有点差。”冷别赋看了他一眼:“燕歌行,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泡在酒里。”燕歌行反而笑得更骄傲:“错了,阿歌我身上流的不是血,是酒!” 冷别赋摇头扶额:“别说得自己好像还有救一样,你看倦收天,酒品多好,不吵不闹也不多话,不像你,醉相那么难看,还会......”还会认错人!燕歌行打了个酒嗝,一脸痛心:“我觉得你越来越不珍惜我这个朋友了。” 冷别赋听他谈起过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燕歌行仍是痛心不已的模样:“这时候我就会想起我死去的朋友,飞捕,风系刃,我们两个可以大口喝酒,大声唱歌,大胆调侃,也可以一起并肩作战,扫除罪恶。决斗时,你身上的伤,永远别想比他少,这就是男人的朋友!” 冷别赋第一次略带委屈的看向他:“那,我不是吗?”燕歌行偷笑:“你嘛,依你喝个酒也要婆婆妈妈的个性来看,最多只能算是男人的,红颜知己?”那时的记忆再度袭上心来,冷别赋眸色一闪敛了笑意:“燕歌行!” 超乎燕歌行的意料,冷别赋神色微变,似是真的生气了,他上前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别生气啦。”冷别赋退开几步,寒色不减:“我不喜欢!我不是女子,任何时候,你都决不能这样开玩笑!” 燕歌行稍愕:“你,怎么了?真的这么生气吗?”冷别赋垂眸:“没事,我确实与你的朋友不一样,我做不到跟你一样大碗喝酒,放声高歌。我遇见你晚了,所以也没办法与你一起并肩战斗。” 想及此,莫名心中失落无比,他没见过,没见过江湖侠气的燕歌行,没见过侠雾在手的燕歌行。那段过往,那些过往的人,是他无法了解的燕歌行,他们终究,隔着一段曾经。 燕歌行的蓝眸一转,似乎看懂他心中所想,他脚下一滑快要跌倒,冷别赋果然回神拉住他。熟悉的冷香盈鼻,燕歌行缓声道:“我说起这些,不是想拿你跟他比较,你是你,是冷别赋,是我现在唯一的好友,无关其他。” 冷别赋有些不自在的推开他:“我又没说什么。”“那你别冷着一张脸,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虽然你生气的时候也特别可爱。”“不许说我可爱!”“好好好,我开玩笑的。”他指了指倦收天岔开话题:“这个僵尸,该怎么处置啊?”“等他酒醒。”“三天。” 倦收天正如燕歌行所言暂时未醒,冷别赋与他不得不在陵北富野店赖了三天,“你猜得真准。”“有酒胆没酒量的人往往在酒醒时最为惊吓,你不是有过一次经验吗?还靠着我的肩膀呼呼大睡呢?” 想起那时的失态,冷别赋扶额:“你一定要记得这么清楚吗?”燕歌行偏头,笑得十分开怀:“难得嘛,难得看你那么随性自在,我当然要牢牢记住咯。”“我真好奇,为什么清修如红尘师太,会有你这样懒散的朋友?”“问你自己为什么要交我这个朋友不就好了?”“不想说便算了。” “是我以前受伤昏厥,师太救了我,她见我剑锋已裂,也了解我是暗中铲除罪恶之人,所以重新替我铸造了侠雾,随身所用。看到她,我总会想起一个人。”“你的亡妻吗?”他放下手中的酒,苦笑:“都过去了,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冷别赋沉默,此时不该用何种言语来宽慰眼前人,好在倦收天醒来,打破了一时的静默。他要辞别,冷别赋道:“你是一名可敬的对手,冷别赋能与你,不为他人,刀剑对决一回吗?” 燕歌行摇摇头:“冷别赋,你真的很无聊。”看得出,他想要与倦收天交朋友。倦收天耿直的应了:“什么时候?”“就现在吧,乘兴而为,跟我来吧。”燕歌行不动:“真是没事找事做,还是喝酒最开心。” 冷别赋也不勉强他同行:“我稍后会回来替你付钱。”燕歌行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慢走不送,打得尽兴。”“你最好自己还能走路。”“好好好,你放心去吧。” 只是冷别赋走后,燕歌行却没时间再喝酒,上次的蒙面人再度围杀,他久未用剑,对招之下被人伤了肩膀。但他毕竟曾是论剑海名人堂留名之人,实力不凡,即便见红,仍是退敌有余。来人撤退,他凝神细思,猜想是否是论剑海之人对他出手。冷别赋与倦收天战完回野店时,老板已经不在,只有燕歌行一人独坐。在看清他肩上的伤时,冷别赋脸色一变:“你受伤了?何人所为?”燕歌行不在意的喝着酒“小伤,没事。” 冷别赋眼神一凛:“没事?喝醉的人说没醉通常就是醉了,说没事的人也是一样。”他伸手抢过燕歌行手中的酒坛,语气不善:“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燕歌行挠挠头:“哎呀,不是不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慢慢说。” “当年我还是不法之剑时,曾将剑谱送至论剑海,因此留名论剑海名人堂,先前有人想杀我,来人熟知我的剑法招数。我在想,是不是论剑海之内,有谁曾与我有什么仇怨。” 冷别赋恍然:“原来你是论剑海名人堂留名的剑者,燕歌行,你的秘密还真多啊。”燕歌行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啊,我不当名人已经很久了。而且我现在只是想知道我心中的答案。” “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不如去论剑海一趟。”“你想陪我一起去?”“有何不可呢?”“就是喜欢听你这句话。”跟在酒醉的人身边,就是他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第15章 受伤 路上,燕歌行问起与倦收天之战:“你与倦收天,战得如何了?”“不分胜负。”燕歌行疑惑:“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嘛非要再和他战一次?”“先前魄如霜身亡,他心有感应,战中分神了。” 燕歌行远目:“能与他毫无顾虑的再战一次,你很高兴吧?与这样的人相交,好像才和你比较搭调。不像我这个醉鬼,只能等着你来付钱。”冷别赋停步,“你不再用剑,我不勉强,但我交友不是只论剑,你不用说这么酸溜溜的话。” 燕歌行看着他背着的侠雾,轻笑:“你又知道我说话酸溜溜了。”“先前你一直盯着倦收天看,就是在想这个?”“不是,没有,别瞎说啊。” 两人行至论剑海,却见论剑海已是一片火海,论剑海外,天地虻因论剑海被毁而怒对两人,杀,在愤怒的剑上成劫。燕歌行对上王蠸,荒废多年,难应昔日之剑,只能险抗霸主之威! 另一方,冷别赋挡下后夔之招,却被人暗算受伤,眼见燕歌行对上王蠸死招,冷别赋不顾伤体,舍身挡在他面前。极招相对,冷别赋因伤不敌,霎时口呕朱红,侠雾脱手,燕歌行只来得及接住冷别赋倒下的身躯。 燕歌行心知久战不利,扬起地上黄沙,背起冷别赋趁机抽身而退。荒野路上,燕歌行背着冷别赋急急而奔,一口涌不尽的血,不在意已经沁入衣服,心心悬念的微弱气息不能断,不能停!就算脚步已乱,只要能挽住生机,黑暗他闯!黄泉他闯! 燕歌行提着一颗心,紧张的唤着背上的人:“冷别赋,醒醒,不要睡!不能睡!撑住!我们马上就到敲竹山居了!”冷别赋呼吸微弱,却仍挂心侠雾:“我……没事,侠雾—” 燕歌行打断他的话:“别再管侠雾了,现在你只管清醒,回想我们是怎样相识的,要不,算算我欠你多少?不管怎么样,总之就是给我撑住!”背着的人气若游丝:“你欠我的,很多,很多,要回想的,也很多,但我,什么都不要你还。” 燕歌行忽然有些气急败坏:“闭嘴!叫你算你就算!要是算不清楚,那就算算你欠我多少!”他在害怕,不是害怕过往的失去,而是挡在他面前的人,是冷别赋! 冷别赋虚弱的应他:“你在……气什么?”燕歌行脚步不停,“我在气你为什么这么笨!我在气自己为什么不是倦收天!” 冷别赋挡在他身前时,他的心似乎也停止了跳动,那一刻,强烈的不甘和害怕,吞没了他的理智!他沉沦得太久了,以至于连累冷别赋。从来不觉去往敲竹山居的路这么长,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燕歌行不顾礼仪冲进敲竹山居,这还是师太第一次看见这样惊慌失措的燕歌行,“师太,快救冷别赋!”她喂冷别赋服下丹药,看见了燕歌行有些发颤的指尖:“冷别赋,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直到药效发作,冷别赋有所好转,燕歌行才松了口气,红尘参梦看见他的双眸中,有了与过往不一样的神情。“冷别赋静养几日就能痊愈了,你的伤,先处理一下吧。”“不用了,我守着他醒过来。” 燕歌行垂眸:“师太,抱歉,你亲手所铸的名器,在战中失落了,对你,燕歌行十分过意不去。”红尘参梦温和笑笑:“侠雾本就是为你所铸,相信缘起缘灭,不会与你断了缘分。” “倒是你,你曾视侠雾重于性命,但此刻,你满心满眼,只有冷别赋的安危,从我在冷别赋的背上看见侠雾时,我就知道,他带你走出了过往的泥淖。至少此刻,在你心中,冷别赋,甚至比侠雾还要重要是吗?” 燕歌行敛目:“是啊,若是从前,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失了侠雾。冷别赋是我一片黑暗里,唯一的月光,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希望。”牙酸俗套的话语,却是燕歌行最真实的感受。 原来,从那抹月白身影第一次为他伫足时,就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在此刻,长成了缱绻的茂林。 “他因救我而伤,我绝不会,让这样的是再度发生!”眼前的人眼神坚定,红尘参梦含笑:“是他给了你放下过去,重新握剑的勇气吗?”“是!他虽是月光,却无比温暖,师太好友,我还能成为与他并肩的剑客吗?” 红尘参梦再赠了一把剑给他,名唤“青灯孤照”,“见你振作,我真心为你高兴,终于你又找到了要守护的人,相信你与他,会成为比不法之剑还要强的剑客。”“多谢!”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青灯孤照的最后归宿,不是重拾剑心的燕歌行,而是此刻昏睡不醒的冷别赋。 睡着的人白衣染血,这不是印象中的冷别赋,他本该是温和谦逊却强大,任何敌人面前也能泰然处之的人。此刻却是白衣染尘,身受重伤,是自己的拖累,是自己的沉沦,燕歌行握拳,千头万绪,敛在眉中。 “冷别赋,谢谢你,谢谢你带我走出泥淖,谢谢你为我付了那么多年的酒钱。就让用剑的燕歌行,再与你做朋友,论剑相交,并肩作战吧!” 他伸手抚平冷别赋的眉眼,蓝眸之中,是不曾展露出的深情:“冷别赋,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这么重的伤,绝不会!”似承诺,似约定,他的目光坚定不移,看着昏睡的人。 第16章 告辞 蓦然,昏睡的人再度凝眉,喘息间惊呼出声:“燕歌行!”燕歌行忙抓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事,冷别赋,我没事。”激动的人渐渐安稳,他费力的睁开眼,入眼,是燕歌行一脸担忧:“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冷别赋摇摇头,没有发觉此刻两人交握的手,“我没事,侠雾……”燕歌行眼神一凛:“闭嘴,现在不要提其他的事,给我好好休养!”“可是……”“可是什么?你真的仙女啊?”“咳……不许开这样的玩笑。”他伸手替他顺气:“好好好,别生气了,你别这么多话不就好了。” 红尘参梦端着煎好的药来,燕歌行放开冷别赋,自然而然的接过药碗:“我来吧师太,有劳你了。”红尘参梦贴心的为他关好了门窗。燕歌行其实很讨厌吃药,而正好,冷别赋也很讨厌吃药。 燕歌行试了试温热,脸皱成了苦瓜:“好苦!”冷别赋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我休养几日就好了,不必喝药。”“不行!”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别赋躲避无门,眼睁睁的被灌了一勺汤药。 药确实很苦,苦得喝得下苦茶的冷别赋也不自觉的将脸皱成一团,燕歌行第一次见到这样神情的冷别赋,心下直呼可爱。只是他不敢再说,冷别赋不喜欢这类的赞叹,他就只好在心中暗暗夸赞。 好不容易,冷别赋只喝下了半碗便将头转向一边,再不肯张嘴,燕歌行也不再勉强,捏着鼻子一口气将剩得的半碗一饮而尽,“师太的一番心意,不能浪费。”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药,冷别赋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许。 燕歌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怎么有点发烫?”他凑近仔细打量冷别赋的脸色,冷别赋不自在的飘开眼神:“我没事,只是喝了药有些发热。”燕歌行不太放心的盯着,忽然伸手用衣袖替他擦了擦嘴角:“别动。” 冷别赋僵着身子不敢动,燕歌行离得太近,近得呼吸不时扫过他的脸,冷别赋抿着唇,不自在的偏头:“好了,我没事。”红尘参梦让燕歌行先去歇息,燕歌行只是起身,说去洗把脸。 红尘参梦看向冷别赋,笑意温和:“侠雾失落之事,我已知晓,你不必挂心。侠雾对于燕歌行曾重于性命,如今他却是看重你多于侠雾,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他把自己困在酒中,却因你而重新振作,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 “也许从他将侠雾赠与你时,他就已经不再是困于过往的燕歌行了。他背着你冲进来,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惊慌,他在害怕,不是害怕过往的失去,是害怕你出事。他不擅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我相信你都明白。” “他与他的亡妻是媒妁之言,在他还不曾懂何为情时,女方双亲亡故,为了能照顾她,所以他们成了亲。只是他是江湖人,与妻子相处略有嫌隙,所以那件事,成了困住他的梦魇,故友妻子,他都愧疚,所以他将侠雾埋藏。” “他为了你掀开了心中的那坛酒,甚至为你取出了侠雾,也许是想你将侠道继续下去,但更多的,却是他放下过往的开始。作为他的好友,我十分感谢你,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字字句句,落入冷别赋的耳中,惊起了心中狂澜。只是药效很快,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燕歌行回来,就撑着头,在床前眯了会,一步也不敢离开。 古云儿去街上买了两套衣裳,燕歌行为冷别赋换了外衣,脱衣服的手有些发抖,古云儿好奇问他:“燕大哥,你的伤很重吗?不如我帮你吧?”燕歌行使劲的摇摇头:“没事,不用,多谢你了。” 他换好衣服,别上青灯孤照,背起冷别赋告辞:“师太,受你恩惠众多,再度感谢你赠剑与救人。现在我与冷别赋已是风波加身,不宜久留,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他还需静养,你要小心,敲竹山居永远为你们敞开大门。” 燕歌行小心翼翼的背着冷别赋回了他住的独照松月,这是他第一次到独照松月,果然一如冷别赋的白衣,干净整洁。 恰逢怀箫再来独照松月,见到望月独坐的燕歌行,当下大吃一惊:“是你?你怎会来独照松月?”燕歌行笑呵呵的冲他挥挥手:“好久不见了。”“冷别赋呢?”“他受伤了,我送他回来休养。” 闻言怀箫更是惊诧:“受伤?以他的武力怎会受伤?”燕歌行垂眸:“是我连累了他。”他不欲多说,怀箫也不好多问,只是这次他身边不再有空酒坛了,“你不喝酒了吗?” 燕歌行轻笑:“等他痊愈,再喝不迟。”“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良心,不枉他替你付了这么多年酒钱。”“我欠他的,太多。”“他却不要你还,他啊,对你最是上心。”燕歌行挑眉:“你在吃味吗?”怀箫摇头:“不,我只是好奇。” “你不进去看看他吗?”“他睡着了我去干吗?我对他的睡相不感兴趣。”“……”燕歌行愣了愣,而后忽然笑了起来,怀箫是他好友,可他并不是当他只是好友。怀箫莫名:“你怎样了?”“没事,等他醒了我会转告他,你来过。” 怀箫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不留下来照顾他吗?”“我想一个大男人受点伤,应该用不着两个大男人围着转吧,他不是为你受的伤吗?就拜托你了。”燕歌行含笑应下。 第17章 养伤 等冷别赋醒来时,燕歌行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格外喜感,冷别赋笑笑:“燕歌行,独照松月虽甚少有来客,但客房还是有的。”燕歌行揉揉睡眼惺忪的脸:“你醒了?身上还有哪里痛吗?” 冷别赋摇摇头:“我无事。”燕歌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而后他打了个呵欠:“对了,先前怀箫曾来过,不过你睡着了,他便先离开了。”“你背我回来的?”“废话,难道我还能忍心把你拖回来吗?” 话一出,两人都沉默,冷别赋笑笑:“你是在不满什么?”“没什么,我没有不满。你需要静养,我先去为你找点吃的。”“我这里只有茶没有酒,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啊。”“你啊,还没好就想着先折腾我是吗?”“才没有。” 然而冷别赋自辟谷后,除了饮茶便甚少吃东西,燕歌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吃的,他无奈只好先熬了药。看见他手中的药是,冷别赋下意识的皱眉:“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行!”燕歌行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过趁着药凉的这段时间,他施展轻功,飞一般的前往街市,买了些吃的,顺便买了一包蜜饯。 冷别赋呆呆的看着他回来,带着一堆充满烟火气的食材:“燕歌行,你会做饭?”燕歌行得意扬眉:“保证你吃了再也不想辟谷。”他端起药碗递给冷别赋:“先喝药。”冷别赋捏着鼻子一口气一饮而尽,燕歌行顺手拆开蜜饯递了一颗给他。 手指不小心碰到他温热的嘴唇,燕歌行迅速的抽开,将装有蜜饯的纸包递过去:“给你。”冷别赋不接:“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必了。”“那你怎么这么怕吃药?”“我甚少受伤,不曾吃过药不行吗?你不是一样怕苦?”燕歌行语塞,将蜜饯放在桌上:“还是这么爱说道,我去熬粥,你自己好好休息。” 冷别赋根基深厚,加上师太的药十分奏效,一晚时间竟好了不少,他起身沐浴,换回了月白的锦衣。收拾妥当,他的眼神落在桌上的蜜饯,展眉一笑,还是伸手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好甜。” 像仙境一般的独照松月,今日,飘着不属于它的尘烟,冷别赋在暗处,看着燕歌行手忙脚乱的煮着粥。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独余一点温暖,烫着心,红尘师太的话语再度萦绕在耳边,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意外的,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粥却是十分美味,他特地熬的素粥,虽清淡却正合冷别赋的胃口。冷别赋难得夸赞他:“很好吃,但如果你不那么慌张,也许会更好吃。” 燕歌行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我都多少年没有碰过这些了。”“真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好了不要再说了!你真的是伤患吗?怎么精神这么好,还这么多话?”“你就是这么对伤患说话的吗?”“……” 燕歌行眉目稍敛:“侠雾的事,不要再想了。你看我欠你这么多,我也内疚,你又因为侠雾的事,对我内疚,那我们还怎么一起喝酒?现在你只需要好好养伤,一切等你伤好再说。”冷别赋抿了抿唇,应道:“好。” 短短几日休养,冷别赋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燕歌行不放心,硬是让他多休养了一日,所以当怀箫前来探望,看见正在喝素粥的冷别赋时,呆滞了一下。冷别赋咳了起来,燕歌行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冷别赋咳红了脸,他不自在的挥开燕歌行的手,招呼着僵硬在原地的怀箫:“好友你来了,劳你挂心了。”怀箫回过神来:“没有,哪里的话,老远就看见独照松月又炊烟,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你不辟谷了啊。” 冷别赋轻咳两声:“不是,是燕歌行做的,我顺便吃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怀箫总有一种不该来这的错觉:“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冷别赋忙叫住他:“好友,你若得闲,多坐片刻也无妨。” 燕歌行也笑眯眯的招呼他:“是啊,你陪他喝喝茶吧,我这个粗人先去睡觉了。”怀箫不得已,又僵着身子坐回来:“那什么,冷别赋,你弱到一受伤就得吃东西来补充体能吗?” 冷别赋顿了顿:“他做了,一番心意,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怀箫哦了一声:“你想喝茶吗?”“嗯。”“他会做饭不会泡茶?”“他不喜欢饮茶。”“你……”怀箫后背一凉:“真是看不懂你,你几时对其他朋友这样上心了?” 冷别赋蓦然一笑:“是啊,我也不知为何,对他总是格外迁就,也格外暴躁。”“你迁就好多年了,也只见你对他一个人暴躁。”“……”短暂的沉默后,冷别赋执起茶壶:“我为你泡茶吧。” 怀箫越想越不对劲:“燕歌行一个大咧咧的人,怎么将你照料得这么细致?他是不是……”冷别赋慌忙打断:“好友,茶要凉了。”怀箫离去的时候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在他两在一块的时候过来,因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第18章 戒酒 冷别赋完全好了之后,燕歌行这才放心带他出门,去了好久没有光顾的陵北富野店,却只盯着他手中的青灯孤照出神。冷别赋拍了拍他:“燕歌行,你盯着这把剑好久了,是怎样了?” 燕歌行放下剑,豪情一笑:“没什么,我做下一个决定。”“什么决定。”“你平日最不喜欢我喝酒的模样,也讨厌喝酒。但今日我却希望能与你一醉方休,因为这将是我饮的最后一坛酒,我敬你!” 冷别赋十分意外的盯着他:“你是不是,伤着脑袋了?”“真的啦,喝!”冷别赋心一横,接过酒坛:“既然是最后一坛酒,那我就陪你不醉不归。”恰逢秦假仙路过,对此惊奇:“啥?最后一坛酒?现在是老子付没钱了?还是店老板没酒了?” 燕歌行嘿嘿一笑:“不是冷别赋没钱,也不是老板没酒,是我戒酒了。”“什么时候戒酒的?怎么不通知我?”“从现在起。”“天要下红雨了,酒鬼要戒酒,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燕歌行眯了眯眼:“是我沉沦太久了,我已经有了觉悟。”“哇,酒鬼说人话了,一杯是戒,一坛也是戒,要戒也要跟我老秦喝完再戒!”几人围坐,酒香不绝。冷别赋看起来格外高兴:“庆祝我最后一次付酒钱,这回老规矩,老子付!” 燕歌行失笑:“连你也这么粗鲁?”冷别赋将手中剩得的酒一饮而尽:“你不是说难得嘛。”“我要戒酒你真的这么开心啊。”几人喝了不知多少,冷别赋的酒量不好,早早的趴了下去。 燕歌行见冷别赋彻底醉了,挥手叫了停,秦假仙醉醺醺的离开,燕歌行笑笑:“你的酒品比上次好多了,也不多话了 。”他拿过冷别赋的钱袋结了账,头疼的打了个酒嗝:“这下换我背醉酒的冷别赋了,我头疼。” 老板热情的叮嘱:“燕歌行,你们可要当心点啊。”燕歌行神思微沉,笑着回道:“放心,放心。”他小心的背起冷别赋,颠颠倒倒的消失在野店。荒野小路上,燕歌行轻声抱怨着:“冷别赋啊,你很重诶!以前我喝醉了,你都给我用拖的,现在换你醉了,我给你用背的,你看我对你多好,嗝。” “我知道侠雾失落你一直挂在心上,但这也不是你的责任,我的武功也退步了,你不用自责。找个时间,我们再一同杀上论剑海,把剑给要回来,好吗?冷别赋。”睡着的人没有回答,燕歌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翻身为冷别赋拍了拍灰尘,碧蓝的眼眸中,是不易察觉的温柔:“冷别赋,我无时无刻不在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蓦然,肃杀之气弥漫,燕歌行有意无意的圈着冷别赋:“哎呀,冷别赋,你压到我了,压到我了!” 声音渐弱,好似就这样睡在了荒郊野外,红衣杀手现身,杀机降临!燕歌行猛然睁眼:“我们身边的敌人,还真多呢!”他起身,霎时,剑气轻溢,沉沦数年的人再度拔剑,剑气过处,无人挡其锐芒。 冷别赋睡得很沉,所以他不知道,这一场额外的危险,燕歌行很聪明,聪明的识破了野店老板的诡计。但他不愿冷别赋亲自出手,所以,这一场戒酒,也算是他的一点小心计,但想与他一醉方休的心,却是不假。 杀手一个不留,燕歌行小心的再度背起冷别赋:“哎呀,冷别赋,你真的很重啊。”落日沙城景色依旧,冷别赋稍稍转醒,醉意却未退,“你怎么一身剑意?”燕歌行偏头看着他:“没什么。” 燕歌行将存在落日沙城的酒翻了出来,递了一小壶给冷别赋:“先前秦假仙在,我喝得不尽兴,你就委屈委屈,陪我再饮一壶罢。”冷别赋呆呆的接过:“好,好,我陪你喝。” 燕歌行话语轻缓,带着一丝不曾流露的情意:“冷别赋,我敬你!敬你初见为我驻足,敬你诚心待我,敬你带我走出泥淖,敬你让我放下过往。”冷别赋豪气的一饮而尽:“你敬的,我都喝了。我也敬你,敬你将侠雾赠我,敬你如此看重我,燕歌行,我会陪你,以后都会陪你。” 他挣扎着想要再去拿酒,却险些摔倒,燕歌行半扶半抱的拥着他,眼中柔情稍显,“冷别赋,你知道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我失去所有,那一刻,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一片黑暗。” “我将自己泡在酒里,麻痹自己,以为将过去尘封,我就不用那么煎熬。但我醉不了,即便我喝了数十坛酒,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自己身上背负着多深的罪孽。” “可是你出现了,我将侠雾赠与你,不想这把好剑因我蒙尘,不想它的使命因我而终。但我更多的,却是因你而得到勇气,你也失去了好友,却比我坦然,比我通透,至少你不迷茫前路,始终还有握剑的心。” “你曾问我,我的人生除了酒,就没有其他了吗,我没有回答。其实有的,我的心里,有一片月光,他让我找到自己的影子。” “冷别赋,我想一直在你身旁,听你抱怨,逗你生气,所以我重新握起了剑。等我往事风波一了,我陪你一起饮茶,听你抚琴,与你论剑,好吗?冷别赋。”醉眼朦胧的人没有反应,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燕歌行动作轻柔的放下他,幽蓝的眼瞳微闪,如同那晚明明没醉,却仍是被蛊惑一般,凑近了眼前人。他俯身,轻柔的吻落在冷别赋眉间,燕歌行起身叹道:“我的酒量越来越差了,戒了也罢。” 第19章 生死相伴 燕歌行在不远处的河边停下,天光乍现,他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副尊容,“真是怎么看都不搭调啊。”粼粼河光,映照一副不曾这般正色的眼神,手上的剃刀,刮除了颓废,刮除了伤心,刮出了,燕歌行。 直面过往,不是舍弃,而是放下,随着脸上胡子的消失,河面上,出现了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燕歌行愣了愣:“原来我生得,是这幅模样,太久没看到,还以为自己老得不像样了呢。” 他回到落日沙城时,冷别赋仍在睡,看来他醉得不轻,燕歌行侧身躺在了他身旁,也闭起了眼。直至日上中天,被热醒的冷别赋一睁眼,看见的却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尚惊愕,燕歌行睁眼,四目相对,熟悉的碧蓝眼眸让冷别赋惊奇不已:“燕歌行,你!”燕歌行坐起身:“需要这么吃惊吗?”冷别赋莫名心头一跳:“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竟不知你本来面容,还算端正。” 燕歌行向他招招手:“快起来,我们还有事要做。”“去哪里。”“敲竹山居。”路上,冷别赋一边倒退一边盯着刮了胡子的燕歌行看:“你将胡须剃了,这样看起来清爽多了。”“这是褒还是贬?”“褒啊。” 直白的夸赞,燕歌行摸了摸不太习惯没有胡子的下巴:“你已经这样看很久了,小心撞上树,真的这么惊讶吗?”冷别赋仍是倒退着走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酒一醒,眼前的人就变了样?”燕歌行笑着超过他:“因为我也该醒了。” 冷别赋意外的快步追了上去:“你怎么突然就醒了?”燕歌行似笑非笑:“因为再醉下去,有人又要受难了。”冷别赋移开目光,转移了话题:“我早就想问你,那天你背着我去敲竹山居的路上,说你气你自己为什么不是倦收天,是为什么?” 燕歌行脚步一顿,难得不自在起来:“没什么,我心急之下瞎说的,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记得?”冷别赋扶额:“我是伤了,可又不是伤着耳朵脑袋。”“我只是在想,如果当时在你身边的人是倦收天,也许你就不会受伤。” 冷别赋蓦然一戳他额头:“你说我傻,你看看,明明是你笨。你叫我不要因侠雾之事愧疚,那为什么你还要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燕歌行稍愕,而后回之一笑:“是啊,是我多想了,所以我不会再提了。”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在心中暗暗许下的承诺,最后他也做到了,只是最后,伤他最深的人,却也是他自己。 燕歌行布计,在敲竹山居引出幕后杀手,却被带头之人逃走,仔细观察下,燕歌行对跟在红尘参梦身边的古云儿起了疑心。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脑子有坑,因为他竟有一丝丝庆幸,庆幸自己拒绝了古云儿要提冷别赋换衣的请求。 沉思之中,他陪冷别赋再度光临了陵北富野店,“我都不喝酒了,还来这里做什么?”“店老板不是只卖酒发财的。”“可是怀箫说这里的茶很难喝,我都已经戒酒了,你还来这喝茶做什么?” 闻言冷别赋忽然有些炸毛:“谁说我是为你来这喝茶的!胡说!是怀箫自己喝不惯这里的茶而已。”燕歌行也不拆穿他:“好好好,那我就陪你饮一杯这里的热茶。”“我不勉强。”“不勉强,反正还是你老子付给钱。”“燕歌行!” 两人落座,冷别赋扫了他一眼:“你醉了这么多年,早就忘记茶的滋味了吧。”燕歌行凑近他,小声道:“我从未听你夸过这的茶好喝,看来这的茶,真的很难喝。” 冷别赋不理会他的多话,将桌上的香茗递给他:“尝尝。”燕歌行接过,如同喝酒一样一饮而尽。冷别赋有些不忍直视:“燕歌行,茶是一口一口用品的,不是这样一口气喝下肚。” 燕歌行看着他,理直气壮:“我的一口就是一杯,一次干杯,这就是我品茗的风格,这样你清楚明白了吗?”冷别赋败下阵来:“算了,品茗方面你还是没救,就算你剃了胡子,还是喝茶不搭。” “对了,你怎会无缘无故怀疑古云儿?”“我的怀疑很离奇,但就是有线索指向我的质疑,所以我现在不打算打草惊蛇,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手里还有追力圆,那凶手迟早会再出现。” 冷别赋疑惑:“追力圆?那是什么?”“还记得我对你讲过不法之剑的事吧,我的故友风系刃临死之前握在手上之物,就是追力圆。也就是那群歹徒最想要的东西。”“那追力圆究竟有何威胁?为何你的故友会因它而死呢?” 燕歌行摇头:“事实上,我也不是很了解,据我的故友所说,好像是关系着一桩重大武林危机的开启,为了杜绝祸害,他才会与我约定,要去夺去关键之物,无奈时有变化,导致后来我故友的身亡。” 冷别赋再度递给他一杯茶:“一切都是上天捉弄。看来现在,这背后的黑云,正向咱们铺天盖地而来。”燕歌行接过,却是沉声道:“追力圆是我故友用生命换来的遗物,我必须继承他的遗志,我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冷别赋,现在要你离开也许太慢,将你卷入这件事也是我失算,但是如果事出极端,请你务必断尾求生!”他说得太过认真,认真得冷别赋十分不习惯:“断尾求生?燕歌行,你肯为故友舍命,难道冷别赋不敢为挚友捐躯吗?是朋友就一句话,你我生死相伴!” 燕歌行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啊,有时候固执得很,看来你我都必须得好好活着了。”“你有什么不满吗?”“不敢,冷别赋,现在是换你来喝酒了吗?”“哈,看得出我醉了吗?”燕歌行但笑不语。 第20章 并肩 果然,敌人再次侵袭敲竹山居,燕歌行揭破古云儿真是身份便是数年前,燕歌行所杀贼首的兄弟烽十蛮。前仇旧怨揭破,仇与恨,邪与正,在掌风剑影下刻画着江湖无情。 锋十蛮终是不敌,自尽而亡,冷别赋上前关切的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燕歌行,你无恙否?”燕歌行宽慰道:“我没事。”得知此中缘由,红尘参梦感怀:“两年师徒之情,想不到原是一场算计。” 燕歌行叹道:“原本我只是怀疑,再想不到办法的情况下出此下策,结果真的应证了我的怀疑。”冷别赋仔细听着他述说详情,提起了失踪的野店老板,他恍然大悟:“燕歌行,该不会以前你都是假醉吧?” 燕歌行笑眯眯的看向他:“真醉啦,但是我心还是清醒的。”冷别赋心塞的倒退几步:“你……想不到你心机不小。”燕歌行倒是一副坦然:“对你,用不上心机啦。”冷别赋又暴躁了起来:“燕歌行!你在趁机说我傻吗?”“绝对没有!” 陵北富野店中,冷别赋第无数次善意的提醒喝茶如饮酒的人:“我说过,茶要慢慢喝。”燕歌行不甚在意:“好啦,下次,下次。”“你忘不了酒的滋味吗?还是在怀念醉酒的感觉?”“我只是在想那群人下一步会怎么做。” 话音落,有人携雷霆之势前来,欲用侠雾交换追力圆,燕歌行下意识看向冷别赋,冷别赋眼神清冽:“这两项东西都是属于你,我尊重你的意见。”燕歌行沉吟片刻已经有所考量:“追力圆我已经随身多年,也是故友遗物。” “我知道它可能藏有何种秘密,甚至可能影响武林未来局势,但同样,侠雾于我于他于你,都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而我将他转送给你,更是增添未来冷别赋执行正义的一股力量。” 冷别赋一言不发的喝着茶,燕歌行却眼神灼灼:“此剑背后,更多是你我的因缘,以及未来正义的实践,我相信有了侠雾,再多艰难都能克服。”“所以……”“所以我选择交换,未来若真有大祸,你我一同面对,一同扫平风波,也是对故友最好的交代。” 冷别赋心下微动:“你真的如此信任我吗?”燕歌行失笑:“我还需要怀疑你吗?等我换回侠雾,我们就能并肩作战了,你愿意与我一起,共同面对接下来的风险吗?”冷别赋眸色轻闪:“好。” 明明不是什么动人的话,冷别赋的心却乱了,燕歌行为了他,做了很多取舍。静默的人内心狂澜,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两个人就能表明心意,天意却让他们,始终差了那一点,它残忍的让燕歌行,连表明心意的话也无法传达。 不羁之野,燕歌行与冷别赋准时赴约,用追力圆换回侠雾,交换的同时,燕歌行与来人交击一掌。一声“夺回侠雾”,燕歌行与冷别赋身受包围,一场交易成了夺命杀局,燕歌行将剑一抛,冷别赋夺剑在手。 燕歌行心中对此早有觉悟,他知道一旦握上剑,就等于握上了麻烦,不过,一旦他握住了剑,就不怕麻烦了。这是第一次,两人并肩而战,刀光剑气过处,却是意外默契。侠雾伸正义,青灯辟妖氛,异能者不敌,霎时败退。 燕歌行收起青灯孤照,挑眉笑笑:“感觉如何?”冷别赋亦笑:“你好像很高兴。”燕歌行不语,却正如冷别赋所言,他确实很高兴,高兴能以同样的角度,站在冷别赋的身边。 两人暂回陵北富野店,恰好遇见许久不见的剑鬼,冷别赋下意识觉得头疼。剑鬼亲切的揽着燕歌行,看清桌上的茶水后大吃一惊:“萨?茶?燕歌行,你转性了?”冷别赋先一步替燕歌行作答:“没错,燕歌行戒酒了,你可别再把他带坏了!” 剑鬼拍拍燕歌行,一脸认真道:“萨萨萨,燕歌行,听这语气,你什么时候娶了这个老婆这么会管啊?”冷别赋眉头一跳:“剑鬼,你!”燕歌行忙出声安抚:“好好好,别吵别吵,他不是故意的。” 冷别赋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剑鬼无辜的看着他,燕歌行拍拍剑鬼的肩:“剑鬼你要喝酒我陪你喝,但大丈夫说戒就戒,我和冷别赋喝茶陪你。”他凑近剑鬼耳边小声道:“以后不可再开冷别赋这样的玩笑,他不喜欢。” 剑鬼也压低声音吐槽:“你也太鸡婆了吧!”为牧神之故,剑鬼心情正郁,像两人抱怨起了牧神的改变,看得出剑鬼的好友让他十分痛心。那一刻,冷别赋在剑鬼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经历的痛心。 冷别赋饮茶不语,燕歌行看着牛饮的剑鬼,用手肘撞了撞冷别赋:“看你的样子,是要为他付酒钱咯?”冷别赋轻叹:“就当是为你没办法陪他饮酒的赔礼吧。”“说来我戒酒的最后一坛酒,没有跟剑鬼喝,真是遗憾。” 冷别赋脸色一变:“你不会又要?”燕歌行忙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冷别赋被他逗笑,弯了弯唇角。 两人等剑鬼睡了过去,这才付了钱,前去敲竹山居,想要问清楚侠雾的材质,以及侠雾为何能克制异能。岂料正好照世明灯为除牧神,与公冶炼找上红尘参梦。两人不好相扰,“冷别赋,这事不归我们管。”冷别赋似有所感:“情之一字,误人至深。” 燕歌行挑眉:“怎么?好像说得你很明白似的。”冷别赋轻叹:“魄如霜与倦收天之事,我略有见闻。”燕歌行碧蓝的眼眸忽然看向他,映出冷别赋的模样:“那你呢?你对情字何解?” 冷别赋负手:“我不知道,要我说情字无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个中玄机,我还参不透。”“那我陪你,一起参透这其中深意吧。”“说得你好像很明白一样。”燕歌行扬眉:“我就是明白。” 第21章 诀别 回到野店,剑鬼已经不见,燕歌行不满的抱怨:“走也不说一声,说好的请喝酒,我却再也喝不到,下次,让他请你我喝茶怎么样?”冷别赋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啊。”燕歌行笑吟:“有茶当喝直须喝,莫待茶凉没得喝。”冷别赋无奈暗叹:“真是败给你了。” 燕歌行十分勉强的再次将茶一饮而尽,冷别赋不解:“你看起来闷闷不乐,还在想侠雾的事吗?”燕歌行一脸嫌弃:“这茶喝了好几次,还是喝不惯,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冷别赋扶额:“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建设性的事,结果竟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出声招呼小二:“麻烦你替我拿茶具来。”燕歌行哦了一声:“怎么?你要亲自为我泡茶?说来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没喝过你泡的茶。” 冷别赋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句话多了,自我认识你以来,你就沉醉在酒的滋味里,又怎么会想要喝茶?”燕歌行下意识脱口而出:“这话听着像深宫怨妇似的,好像怪我从前只顾喝酒,冷落你了。” 话音落,他深知自己踩了雷,忙捂住嘴,嘟囔道:“我错了,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我爱开玩笑嘛。”冷别赋这次倒是意外气定神闲:“你再多嘴,这茶就不是用嘴喝,而是脸。” 燕歌行忙打哈哈:“喝茶喝茶。”冷别赋将泡好的香茗递给他,燕歌行可以一口一口品了品,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他只是咧着一口白牙,笑着称赞:“好茶,好茶。”冷别赋自己抿了一口,摇头叹息:“真是浪费我手艺。” 燕歌行放下茶杯,忽然正经起来:“那你能不能,一直为我泡茶,直到我学会品茗之道,懂得欣赏你的手艺呢?”认真的话语,让冷别赋端茶的手一顿,险些洒了出来:“你说……什么?” 燕歌行被他一看莫名脸上一热,又端起空了的茶杯,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良久,冷别赋才轻声应了声:“你若想喝,我泡给你喝便是。”燕歌行端着空茶杯不放,笑得莫名傻气。 忽然,燕歌行豁然起身:“走吧,我们去找那个极品家,问清楚侠雾的材质,等了结这件事,我再向你请教品茗之道。”冷别赋随他起身:“走吧。” 中途,却逢煞星拦阻,燕歌行不惊不惧,指了指冷别赋:“一再打扰,我们冷别赋大侠可是要动刀了!”冷别赋轻轻瞟了他一眼:“别说得好像跟你没事一样,还有,侠雾是你用过的剑!” 异能者夺取侠雾不成,重伤而退,燕歌行收剑敛眉:“自我将侠雾赠你,你便麻烦不断,想来当初真是不该将你卷进这场江湖风波。你本红尘不沾身,白衣不染尘,如今却累你时刻面临敌人的逼杀。” 冷别赋敲敲他的脑袋:“好了,燕歌行,说要共担风雨的是你,现在在这唉声叹气的也是你,你啊,放宽心吧!除非你小看了冷别赋,否则,我会有很长的时间来教你品茗。” 即便冷别赋这样说,燕歌行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了不安,他不知道这样的舍命相伴还能多久,但他似乎莫名心有预感,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燕歌行与冷别赋寻找极品家未果,只好先回野店,燕歌行看着眼前热茶,却是一脸正色:“冷别赋,待此事终了,我有话要对你说。”冷别赋手一僵,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而后他含笑:“好,我等着。” 寒夜月照,人影纷然,蓦然回首,心在提落间,竟生抑郁和不安。异能者之首摩弗罗亲自前来,一会燕歌行冷别赋。他的异能似乎有着操纵人心的力量,两人不自觉的陷入幻境,亲眼看见了对方的死亡。 两人照眼,反应过来,联手回招,剑势已挫三分,便是这分毫之差,战场一分为二,冷别赋独对摩弗罗。却见摩弗罗使用异能,实招虚接,冷别赋凝神应对,却被异能所阻。 霎时,侠雾脱手,冷别赋被擒,燕歌行心急如焚,惊呼一声:“冷别赋!”对战之人伤重而退,却也耽搁了救冷别赋的时机。他只来得及接住冷别赋脱手的侠雾,敌人早已消失不见。 自责,悔恨,愤怒,燕歌行用力的握紧了侠雾,力气大到手流出鲜血,染红了剑身,他却恍然未觉。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这次的失手,竟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曾说出口的情意,竟在这仓促的诀别下,再无法说出。燕歌行手轻颤,抚剑轻喃:“冷别赋,等我!” 燕歌行本欲寻红尘参梦设法解救冷别赋,却见留白寺一片断壁残垣,从山龙得知牧神放出天疆三孽,留白寺上下皆遭毒手。师太一怒之下答应照世明灯为正道铸剑,断去牧神的牧天九歌。 红尘参梦原本属意燕歌行为执剑人,听闻冷别赋被抓,她不愿勉强,燕歌行面有难色:“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比燕歌行更适合的人选吗?”师太沉叹:“长久以来,我就一直希望你能抛开过去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重拾行侠仗义的责任,我相信你的善念,也相信你的能力。” “渠黎原石的刚柔属性,与你惯用剑诀胡笳十八拍有异曲同工之妙,战场万变,我本需要一名能随时驾驭此剑的高手。但我知道你担忧冷别赋,也明白冷别赋在你心中的分量,所以我会另寻剑者,你不必挂怀。” 燕歌行只道:“让我考虑一下吧。”内心一片混乱,挂心的人与天下苍生,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竟然还是面临抉择。情与理,公与私,爱与义,燕歌行看着手中侠雾,陷入沉思。 第22章 抉择 与冷别赋相识的点滴涌上心头,他抚着剑,剑刃割伤他的手指,鲜血自剑身滴下,落入滚滚黄沙。“冷别赋,你会怎么选?你要怎么做?想不到我们的诀别,竟会是这样匆忙。” “我还有还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很多事想与你一起去做,原来,已经没有时间了么?冷别赋,你一定好好活下去,一定!” 落日沙城中,燕歌行将埋藏许久的那支胡笳挖了出来,“原本想等异能者之事了结,我为你吹奏一曲的,原来,没有机会了。”胡笳吹起,音走不成调,然而黄昏下的斑驳悲凉声,一旦回响,清晰如幕的回忆,便点点滴滴。 “它是属于离人的歌,伴随着侠客的调,在江湖的寻道路上,今日你我相逢,明朝也许就人隔黄泉。在咱们相遇举杯的时候,且为我吹奏一阙,让我在为正义捐躯的刹那,还能听见有你的胡笳,作伴。” “冷别赋,冷别赋,就让我一直欠着你酒钱,这样你才不会轻易忘了我。我既悲哀,又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出口,没有让你陷入情字。就让我,停留在好友的位置上,得你时刻挂念就好,这样,就好。” 一曲罢,心已定,他将胡笳收起,坦然无畏的,再度踏上黑暗道。路在脚下,觉悟自有,挺拔的背影,悲怆,却坚定。作为不法之剑,重新握上剑的同时,就该有为苍生,为正义献身的觉悟。 他不畏生死,只是心有牵念。唯一的不舍,是再见不到心心念念之人;唯一的不甘,是再喝不到那人泡的茶;唯一的遗憾,是再听不到那人无可奈何的抱怨。一点一滴,所有的执念,都是冷别赋。 公冶炼意外被抓,导致铸剑有碍,红尘参梦不惜以身投炉,以自己一身元功,铸出渠黎别剑。此等大义,事情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燕歌行收敛心神,握拳凛目,诛神大计,势在必行。 “如果诸神之巅这一战,总免不了牺牲,那只要牺牲燕歌行一人便可!但我唯一挂心之事,是冷别赋被异能者所擒。”点轮回承诺:“如果你信得过我,点轮回誓死也会救出冷别赋。”“多谢。” 燕歌行肃穆凝视着巨炉熊熊烈火,有缅怀,有担当,有感谢,有告别。轰轰烈烈的炉焰炽盛,造就荡气回肠的神器大成,渠黎别剑,应世而出。 剑出,路定,燕歌行无怨无悔,一往直前。他将侠雾托付给照世明灯,眼中缱绻不假,心中眷恋不少:“请替我用侠雾,换回冷别赋,这把青灯,也请替我转交给他,连带这支胡笳。”“不留下什么话给他吗?”“不用,我们之间,回忆,已经足够。” 真的足够了吗?并不是。只是他怕说出口,就会成为冷别赋的束缚,成为活着的人的枷锁。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他不敢说,就让回忆长存,此后,天下地下,黄泉难见。 诸神之巅,燕歌行持剑凛神,等待着以为素昧平生的罪人,雪落无声,一片雪白却让他莫名心安。“冷别赋,你会不会很生气?哈,真可惜,不能再看见你生气的模样。你的茶,真的很好喝,希望来生,我还有机会喝上一杯。” 牧神来到,不复多言,拔剑便战,战得风起云涌,天地色变,战中的人,不复多想,为战而战。远方被困的冷别赋似心有所感,心下莫名突生惶恐。 牧神强悍,燕歌行虽剑术非凡,终究差了一点,但他战意凛然,意志坚定,以一身的伤,找到了毁去牧天九歌的时机。燕歌行剑元归一,阴阳入剑身,造化渠黎原石,顿生八荒六合之能,猛然一砍,牧天九歌应声而断,渠黎别剑脱手而出。 却见牧天九歌断剑有灵,为护主,双峰插地,划开一道裂痕,霎时山崩地裂,燕歌行跌落沟壑。下落的瞬间,过往一一浮现,愧疚的人,愧疚的心,用自己的命,还清了一切。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是那抹月白,鼻尖,似乎盈满冷香,一句无声的“冷别赋”,道不尽其中眷恋缱绻,说不尽其中情意。尘雪落定,侠士不归,只余满目的白,无声静寂。 冷别赋忽然同心而感,心下一痛,却不知是为何,不安渐渐蔓延。同样被擒的照世明灯,却带来他真正心痛的原由:“燕歌行接受了师太的请求,前往诸神之巅,与牧神决战,剑虽成,却仍有缺陷,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冷别赋不语,只愣着,似乎还有些不能接受,“临行前,他扔记挂着你的安危。”“燕歌行......”我们还能再见吗?那一瞬间,天地失色,他恨,恨自己的失败,恨不能与他共风雨,同进退! 素还真以侠雾与自身换回冷别赋和照世明灯,冷别赋强自镇定心神:“倦收天,多谢你相救,请问你知不知道,燕歌行与牧神决战的战况?”一声停顿,暴露询问的人此刻的心情。 倦收天却是摇头叹息:“冷别赋,抱歉,燕歌行完成大义,斩断牧天九歌,但也不幸,牺牲在诸神之巅的地层之下了。”寥寥数语,闻言却心碎,冷别赋登时无言而立,风过无声。 那一刻,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无法感受,只余最沉痛的心,伤着无言的人。过往一幕幕,清晰又模糊,“你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我吗?”轻轻一声问,倦收天无法替燕歌行回答。 照世明灯叹息:“倦收天,想必你是用侠雾换回冷别赋的吧。”“一切,都是按照燕歌行生前的嘱托。”冷别赋闻言,有了反应:“侠雾?燕歌行最重要的东西!他,他拿来换了我?” 倦收天将青灯孤照与那支胡笳一并交给他:“他另外也交代,这是要交给你的,我想燕歌行最大的希望,是你的安全。”冷别赋手微颤,手中的剑与胡笳,重如千斤,“多谢。”远去的身影,月白,孤寂。 这就是入了江湖的代价吗?接连失去好友,如今,却连燕歌行也要失去,这就是他修道不断情的宿命吗?痛,刻苦铭心,撕心裂肺,人,却无只字片语。 第23章 心魔 诸神之巅,雪落不停,一袭月白缓缓而来,他未撑伞,雪落在他身上,却分不清雪在何处。冷别赋提着酒,一步步,是踏在心上的沉重,“你一定感觉很潇洒吧,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就用你毕生最重要的不法之剑,换我一条命,我却连你最后的背影,也来不及看一眼。” “你一定潇洒得好像英雄吧,不,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这很潇洒,所以我只买来这坛酒来回报你,那就只值一坛酒而已,一坛酒而已。你葬在哪里呢?是这里?还是那里?挤不挤啊,你以前喝醉的时候,常睡得东倒西歪的,这片雪地,够让你翻身了吧。” 说话的人红了眼眶,声音发颤,却迟迟不肯让眼泪掉落:“我从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吹奏胡笳了,我还以为,那只是你故作悲情的名号而已。想不到,你最后留给我的,就是这支胡笳,很粗俗,但很适合你。” 终究,眼泪还是滑落,落在雪地,溅起满地悲伤:“但是,很可惜,我会将它好好藏起来,我怕我看到它,就想到你。等哪一天,我无意间找到它,再好好的痛哭一场,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那里,驻足不去。你也会明白,在这段没有你的岁月里,冷别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无论如何,冷别赋会等你。等你醉在哪一处酒肆,等我拖你回去;等你用哪一种可笑的面貌,来激怒我的暴躁;等你又说出什么又褒又贬的话,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温暖。等你,等你,我会等你!” 等你,等你,声声是未完待续的等你,回忆,确实太多了,多得不胜枚举,多得说不下去。从相识到相交,数年光阴,由眼底,至心头,背上的青灯孤照,手中的胡笳,成了最沉重的东西,江湖一坛酒,情义两黄泉。 他在雪地静坐冥思,却又蓦然睁眼,拿起眼前的酒坛灌了下去,不顾形象,不顾自己从前,是最讨厌喝酒的:“你说你有话对我说,我猜到了,从你用侠雾换我,我就猜到了!” “为什么?你不活下来!为什么不留着性命,亲口对我说?为什么?燕歌行!为什么?这坛酒,是我的,你答应过我戒酒了,你不能食言,所以我替你喝!你总是让我生气,这一次,换你来生气!” 声声句句,似是醉了,不远处,撑伞而立的怀箫摇头沉叹:“我知你重情重义,却从不曾见你这样失魂落魄。燕歌行对你而言,果真别具意义吗?”他费力将酒量不好,却醉倒在雪地的人搬回落日沙城,听了一路的呢喃,‘燕歌行’三个字,成了他的魔障。 冷别赋醒来,下意识看向身旁,却是空无一物,熟悉的景,身边却再没那个熟悉的人。那一天,他终究没有吹响那支胡笳,“你让我吹,我偏不吹,你若是听不见,便来找我算账吧!” 独照松月内,怀箫萧声幽幽,冷别赋缓步而回,“这一萧,原是想替你洗尘,但我越奏,越觉得你身上的尘,染了我的楼萧。”冷别赋凄然一声笑,诉不尽满心悲:“好友,费心了。” “说得对,确实是白费了,我背你去落日沙城,是想你能放下,怎料你反生心魔,执念不减。风尘味这么重,与我心目中脱尘的冷别赋差多了。”“怀箫好友,多谢,得你一曲,我心安不少。”“少来,我是不像你,这么多朋友,而且个个上心。” “但我所失去,又岂止只是好友二字。” 怀箫沉默,冷别赋抚上琴弦:“你的用心良苦,冷别赋以一曲回敬吧。”“你现在弹出的曲,必会让我不敢恭维,不过,你还是弹吧,憋出内伤就不好了。”人,一旦动情,就注定会为情所困。 久违响起的第一个音,竟是如此轻淡,仿如隔世弦,反手再拨,霎时泣如白瀑三千丈,滔滔不绝悲难抑!各种前尘,历历在目,斑斑在心,却是终归缥缈。蓦然,手指沁血,染红了琴弦,弹奏的人,却恍然未觉。 怀箫一把按住琴弦:“够了,冷别赋,燕歌行已经死了,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放下好吗?”冷别赋轻轻推开他的手:“我不知,他若真是这样想,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怀箫叹息:“冷别赋,你是道者,这些生离死别,红尘之事,你应该最看得开,放得下才是。”冷别赋琴声不停:“可燕歌行,是我的因缘,我的心,我的情,皆系于他一身,你说,我该如何放下?又该怎样看开?” 怀箫不语,一曲罢,冷别赋起身:“好友,你放心吧,我没事。这份执念,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堪破,现在,就先别劝我,好吗?” 到底,最后仍是不曾吹响那支胡笳,冷别赋将胡笳放在燕歌行曾住过的房间,养伤的那几日,轻松的时光,再度涌上心间,“燕歌行,我说得到做得到,这胡笳,冷别赋绝不会为你吹奏,绝不会!”却不想,在不久的将来,他却会为这个坚持而后悔。 自那后,冷别赋便一直待在独照松月,不曾离开一步,每日练剑修行,饮茶抚琴,一如从前。怀箫却明白,有什么变了,“你的剑,又换了吗?”“这是他的剑,他心系正义,若有需要,青灯孤照不会拒绝!” “你不该再染红尘。”“苍生有难,正义需要有人尽力,这是我和他的约定。”怀箫摇头,暗道冷别赋已经心魔成疾,药石无医了。 第24章 生机 而后,三王为祸苦境,冷别赋应倦收天之邀,再度入世。岂料这一次,却是有去无回。临行前,他曾拜托怀箫:“请替我顾好独照松月,待来日,我与燕歌行归来,再与好友不醉不归。”怀箫将那句“你最不喜欢饮酒”咽下,只道一声:“保重。” 而后因缘际会下,他为助翠萝寒救回东方璧,前往怪贩妖市,却因翠萝寒误杀妖市捕怪,而被擒判刑。行刑当日,素还真只尽力救下了翠萝寒,而冷别赋与另一名同行之人,被载往死亡漩涡。 被带上酆都死箍的当下,冷别赋忽然心生清明,即便被沉入大海,他虽惊却不惧。虽有素还真拼力相救,终究仍是无力回天。窒息的感觉,叫人厌恶,他只是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死去。 为了不拖累素还真,冷别赋暗自做了决定,他放开素还真,心一横,眼一闭,无情旋流,吞没月白身影。燕歌行,我终于能体会,那时候你陨落埋没的心情。我后悔了,后悔没吹奏一曲胡笳,就这样决绝,与你永别在黄泉两处,残酷的,断了牵挂。 垂死的人闭目,回光返照间,似乎听见耳边有人轻唤:“冷别赋。”燕歌行,我们能相见吗,在另一个世界?最后一眼,是死箍下看不见的情深。 本以为,就这样,天涯海角,死别两处,忽然,旋涡似被异力阻拦,随即失去汹涌的力量,另一道雪白身影,趁机带走冷别赋。救得人而回的人,是名白衣翩翩,十七八岁少女模样的姑娘:“还好赶上了。” 只见她轻松的抱起冷别赋,化光而去,再落地,是一处深远僻静的山中,“人我给你救回了,你答应我的条件,记得履行!”她看向之人,正是先前落入崩山之中的燕歌行! 只见燕歌行行动还有些不便,却急切的去查看冷别赋的情况,微微发颤的手,在探到鼻尖的呼吸时,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安姑娘放心,燕歌行言出必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 被他唤作安姑娘的白衣姑娘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好了好了,不用谢啦,反正我们做的是交易,你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的腿还没完全好,不宜久站,先去休息吧,你的,呃,你的朋友也需要休养,暂时醒不过来。” 燕歌行抚着魂牵梦萦之人的面容,温柔的笑笑:“不用了,我撑得住,有劳姑娘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不必这么客套,我救了你这么久,也算朋友吧,唤我安宁便是。” 燕歌行颔首,强撑着伤体,将人打横抱起:“冷别赋,你这个笨蛋,差一点,只差一点,我们就真的永远不能再见了!” 那一日,他跌下牧天九歌所划出的山裂中,原以为就此魂归黄泉,却不料沟壑下有一处暗泉。他一身经脉俱断,随着水流漂到了此处,被安宁所救。安宁是此山山灵,因修行出错,只能凭借山中灵气自由行动,不能久离此山。 醒来时,燕歌行暗自惊奇,却发现自己已经一身瘫痪,安宁白衣赤足,飘然出现:“你的经脉俱断,暂时不能动弹,我已经用异法替你接好了断脉,但早则三月,迟则一年,你才能恢复,起码要两年,你才能重新握剑。” 对于这样的结局,燕歌行无怨:“多谢姑娘相救,来日燕歌行必涌泉相报。”安宁认真的点点头:“好啊,我就是在等你康复,然后要你为我办一件事。”“何事?”“哎呀,等你好了再说不迟,我等得起。” 休养的这段时日,他曾想让安宁带信给冷别赋,安宁眨巴着眼:“我没说过吗?我不能离开这座山,否则身消魂散。”燕歌行无奈,只好努力养伤,心中的挂念日增月益,不知道冷别赋,还好吗? 安宁为他换好药,一脸无辜的问他:“对了,我救你那天,你嘴里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冷别赋,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在生死关头,心里想得也是他?” 燕歌行微愣,而后含笑:“他是我,毕生挚友,重于性命的人。只是如今,不知他如何了,死别之苦,他也经历太多了。”安宁手捻法印,霎时青光大作,一只青色的蝴蝶跃然她指尖。 安宁冲他挑眉一笑:“虽然我不能离开,但它能替你去探探你的好友,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燕歌行失笑:“是是是,多谢你了。”青蝶消失在白雾中,几个时辰后,带着冷别赋的消息回归。 燕歌行显然有些心急:“怎么样了?他如何了?”安宁按住他想要挣扎起身的身体:“你消停下吧,他很好,每天都是练剑喝茶,抚琴发呆,没什么事。”“那就好,那就好。” 安宁眯了眯八卦的眼:“看你这样子,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啊。”燕歌行坦言:“他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因缘,他是我将共度余生之人。”安宁了然:“哦,难怪你这么紧张,我让青蝶替你关注着他的动作,你就当这是鼓励吧,祝你早日康复。” 此后,每隔一日,青蝶都会带来冷别赋的点滴生活,听闻他从不曾吹奏起那支胡笳,燕歌行失笑:“果然生气了啊。” 第25章 重逢 听闻冷别赋进入了怪贩妖市,燕歌行莫名心生不安:“不能让青蝶也进入其中吗?”“那里地形奇特,四周环海,青蝶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燕歌行虽心急,却也无法,只每日都盼着自己早点好起来。 最后,不忍见燕歌行担忧,安宁将青蝶化作一尾青鱼,以灵气护它进入怪贩妖市,甫入妖市,便得到青鱼传回的消息,冷别赋将要被妖市判刑,扔下死亡漩涡。惊闻此语,燕歌行悬心不已:“安姑娘,能不能请你救救冷别赋。” 安宁面带难色:“我不能离开此山太久,你知道的,我救不了他,这是他的命数,没有人可以强行更改。”燕歌行勉力,强忍经脉断裂之痛,想要挣扎着起身:“那就让我去,让我去救他!” 鲜血四溢,却是无力站起,“够了,以你现在的样子,就算真的去了,又能做什么?”燕歌行却不放弃:“就算爬,我也要爬到他身边,就算要死,这一次,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我不想,他和我,死别于黄泉两处!我不甘心,我与他,是天涯海角的结局!即便遗憾,我也要让这个遗憾,美好一点。对不起安姑娘,让你费心多日,我却不能报答,抱歉。” 安宁咬唇,似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她狠心道:“好,如果你此刻能站起来,我就替你救他!”为求冷别赋最后一丝生机,燕歌行不顾刚接好的经脉难以承接元功,勉力站起。 安宁惊诧:“你,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擅自运功,筋脉再断,神仙也难接回来!”燕歌行神色痛苦,眼神却清明:“请你,救他!”话音落,人已倒落血泊之中。 “他真的这么重要?值得你用一生瘫痪来换?”“就算是我的命,燕歌行欣然。”安宁深深叹气:“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你这么个倔脾气!我答应你了,自己好好躺着。” 燕歌行怀着几分惭愧:“抱歉,让你为难了,但冷别赋,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安宁摆摆手:“不过几百年修为,你记得,你答应我要替我做一件事,现在,是两件!你一件,他一件,我不能做赔本的生意。” 只见她咬破指间,用鲜血画下法阵,霎时,山中生灵不安躁动,安宁口诵密咒,蓦然,红光大作,安宁抬足,踏出了从不敢踏出的地界。她以几百年的修为为代价,换得了片刻离山的时间,成功救下了冷别赋。 燕歌行对此十分感激,不论如何,不管之后要付出何种代价,只要冷别赋还活着,一切都值得,都值得了。 睡着的人凝眉不解,燕歌行为他一次又一次抚平眉眼,不厌其烦,蓦然,冷别赋唤着心心念念的名字,睁开眼:“燕歌行!”燕歌行红了眼眶,却笑着打趣:“怎么,做梦也在想我吗?” 欠揍的人,说着欠揍的话,冷别赋一时愣在当初,似不敢相信,又似早有定见,半响,他幽幽开口,一声唤,百转千回:“燕歌行。”燕歌行含笑而应:“我在,我从黄泉爬了回来,因为那里没有你泡的茶,我不习惯。” 他倾身,拥住甫经大难的人:“冷别赋,还好你没事,否则天涯海角,黄泉碧落,你我真的再永无相见之日了。”冷别赋僵硬着身子,却在迟疑间,还是回应的抱住眼前之人:“是你先丢下我的!” “你不肯为我吹奏一曲胡笳,现在后悔了吗?”“没有!”“还在生气吗?”“没有!”“我向你赔罪,但我现在一无所有,便将余生赔你可好?洗尽前尘,我已是新生的燕歌行,只属于冷别赋的燕歌行。” “原本想等了结过往尘事,便亲自告诉你,告诉你我想一生一世,都能喝到你泡的茶,听到你弹的琴。好在现在也不晚,我欠你好多酒钱,侠雾和青灯孤照,还有那支胡笳,够还了吗?” “以后,我能陪你踏遍山河,吟诗作赋,饮茶论剑吗?用一生一世的时间,来写一篇属于你我的歌赋。” 怀中之人沉默半响,直到燕歌行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推开他时,四目相对:“你不会品茗,也不会吟诗作赋,我要花很长的时间教你,很麻烦。”他顿了顿,眉眼含笑:“但我不介意,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心意相通,照眼间,是不再多言的默契,燕歌行却忽然提起了久远前的那个吻,那个冷别赋误以为只是错认的吻,“我知道是你,一直都知道。”冷别赋转目,笑意藏不住。 安宁尴尬的打破了此刻的温情:“那个,我就是来看看他醒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对,你们继续,打扰了。”燕歌行忙叫住她:“安姑娘请留步,你替他看看吧,他许久不曾进食,我先去给他弄些吃的。” 冷别赋看着他的背影,不解的看向安宁:“燕歌行的腿?”安宁清咳一声目光闪躲:“也没什么,那时候他经脉俱断,我替他重接了经脉,但是听闻你出事,他不惜运功强行站起,所以现在有点瘸,过一阵就好了。” 冷别赋心下一动,眸光微闪:“他这个笨蛋!”安宁赞同的点点头:“你不知道他多倔,说我若是不救你,他爬也要爬到你身边,跟你死在一起,说什么天涯海角的遗憾,他不甘心。” 冷别赋抿起唇角,眼中盈满笑意:“多谢你,还是出手救了我。”安宁摆摆手:“我跟他打赌,说他要是站得起来就救你,他就运功站起,经脉差点又断一次,看得出来,他很看重你,甚于自己的性命。”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情深,意外的,格外动人。 第26章 还恩 冷别赋却忽然抓住了重点:“燕歌行先前行动不便,他是如何得知我去了怪贩妖市,还有性命之危的?”安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是故意侵犯你的隐私,实在是燕歌行整日郁郁寡欢,我看了心烦,这才答应用青蝶替他看看你近况。” 冷别赋了然:“多谢你安姑娘,听说你本不能离开此山,却为了救我,让你冒险,抱歉。”安宁撇撇嘴:“有什么办法?燕歌行都那样了,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再说,等你们好了,也是要报答我的。” 冷别赋颔首:“若有什么事,冷别赋必不推辞!”安宁眉开眼笑:“好,那你好好休养,我要闭关数日,若有什么事,让青蝶来找我便是。” 燕歌行端着素粥前来的时候,安宁正准备要走,他递了一碗给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碗素粥,安宁可否赏脸?”安宁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怎么是素粥?”“冷别赋不沾荤腥。” 碍于情面,安宁还是含笑吃光了那碗粥,虽然她不需要进食,但她忘了告诉燕歌行,她比较喜欢吃肉。 燕歌行执起勺子作势要喂,冷别赋瞪了他一眼:“燕歌行!”燕歌行老实的将碗递了过去:“真是不懂情趣。”冷别赋扫了他一眼:“瘸腿的滋味,好受吗?”燕歌行一脸懊恼:“糟糕,忘了交代她别多话了。” 冷别赋冷哼一声:“先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想瞒我什么?你可知,我有多痛?有多后悔?有多不甘?怀箫说我生了心魔,我却不自知,燕歌行,你成了我的心魔,你知道吗?” 双眸闪过,是那时的痛彻心扉,与此时的久别重逢:“我从没听你吹过胡笳,等你痊愈,你回去吹给我听,我若不叫停,你不许停!”燕歌行一惊:“这不公平,我也从没听过你抚琴,那回去之后,你也一直弹琴给我听好了。” “胡笳和琴一点也不搭调!”“有什么?反正我和你就没搭调过!而且我明明将胡笳送你了,你却不肯为我吹奏一曲!”冷别赋垂眸:“因为我怕吹出来,是自己的哭声。” 燕歌行语气轻柔:“好啦,你别生气了,我也不计较这件事了,扯平好不好?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冷别赋点头:“好。” 养伤期间,两人折枝为剑,演练着从前的招式,很快就出关的安宁一脸恍然:“我都忘了你们的剑都丢了,跟我来。”三人来到一处山洞,燕歌行夸张的张大嘴表示吃惊:“想不到安宁你还是个富婆啊,这些名兵利器够买下几十个陵北富野店了!” 安宁一脸无辜:“这都是河流带过来的,有些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很值钱吗?但我没用啊!”燕歌行直啧舌:“富而不自知,佩服!”最后两人挑了把称手的剑,重新找回了昔日的武感。 燕歌行的腿好得很快,也意味着告别的时间也很快就到了,安宁说出了要他二人要做的事:“去万山飞雪带一株相思花回来,然后,再去一处名唤鬼渊的地方,摘下一朵半白半黑的雪莲,此花生于悬崖之上,离土便谢,你们务必小心。” 燕歌行问出心中疑惑:“这么多年,你没想过找路过的人去替你摘花吗?”安宁白了他一眼:“这里迷雾终年不散,我哪那么好心情天天去等人路过。”“雪莲我能理解,相思花到处都有,为什么偏偏是万山飞雪的相思花?” 冷别赋沉吟:“万山飞雪的相思花,听风谷来客说,皆是燹王为疗灵师所种,安宁姑娘与燹王有何联系吗?”安宁抓了抓脑袋:“数百年前,我本来在闭关,受燹王入苦境影响,山中林木尽数枯萎,我不得其法,以自身鲜血浇沃,使林木重获生机,功体却也因此受到影响,从此不能在离此山一步。” “后来,我翻遍古籍,这才查到是彩绿险磡特有的毒雾影响,才使我功体有损,唯有鬼渊的黑白雪莲能解,但我不能离开,更不能去怨念深重之处。而恰好河水为我带来燕歌行,所以我才费尽心力救了你。” “这和燹王有什么关系?”“毒能解,但山中的危机只是一时得到压制,一年后,此山又要变成荒山,无数生灵将流离失所,甚至殒命。作为山灵,我绝不允许这场浩劫发生,这个危机,只有燹王能解!” “但燹王已经死了,青蝶探查到他的一丝魂灵流连在万山飞雪的其中一株相思花上,我要救他,才能救这座山!”“死人也能救活?安宁你也太厉害了!”冷别赋沉声应道:“我们答应你!”安宁将青蝶召出:“让青蝶一起去吧。” 鬼渊之地,如其名,怨气深重,好在燕歌行与冷别赋二人身手不凡,又有安宁的山灵血护体,倒是十分顺利的摘到了半黑半白的雪莲。燕歌行小心的将雪莲花装进玲珑盏,惊奇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冷别赋点头表示赞同:“那等我们还完恩情,一起去看看这无奇不有的世界如何?”燕歌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什么问题?”“你为我付了那么多年酒钱,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天上掉的吗?”冷别赋神秘一笑:“秘密。” 第27章 独照松月 万山飞雪内,遍地相思花,燕歌行惊叹:“这燹王,倒是个痴情人啊。”青蝶在两株相思花间徘徊,燕歌行一抬手,两株都拔了起来:“反正是这两株之一,都带回去让安宁选吧。” 安宁看着两株相思花扶额:“我本来只救燹王,你连疗灵师残留的魂念也带回来,你们真是,啊,我头好痛!”燕歌行不解:“救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有区别吗?”安宁揉着眉心无力道:“我又不是神仙,这下他们只能平分寿命,同生同死,端看造化了。” 冷别赋闻言缓声道:“燹王不会介意与疗灵师平分寿命,安宁姑娘,请你救回他们之后,让他们就此归隐,不得再入世,这是我们带回相思花的唯一请求。”安宁点点头:“好,我会以恩相挟,以命相逼的。” 燕歌行欠身:“多谢你,以后若有缘,我和冷别赋再来此处看你。”安宁摆摆手:“我救完人,化解此次危机,非数百年不能出关,免了吧。”燕歌行大笑:“啊呀,真见外,那就,后会有期。” 告别安宁,走出层层迷雾,乍见此山山名,曰“莫离”,燕歌行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不吉利的名字。”蓦然,迷雾中飞出一颗石头,燕歌行侧身闪过,“闭嘴!我听得到!”冷别赋含笑,悠然而去。 再回独照松月,已隔数月,怀箫将独照松月打理得如初,只是乍见两人,怀箫像见鬼一般惊起三丈高:“冷别赋?燕歌行?”燕歌行点点头:“是啦,你怕什么,道长在这,还怕有鬼吗?” 怀箫眼一酸,拉着冷别赋的手,有些收不住情绪:“他们说你死在怪贩妖市了,我不信,但你数月未归,我还以为你真的遭遇不测,正打算将你收藏的茶叶都搬回我家呢。” 突然,一道寒光,让怀箫如芒在背,他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即放开冷别赋:“看到你们二人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好友,保重。”而后不忘真的提着茶叶落荒而逃。 燕歌行有些好笑:“我以前怎么不觉得怀箫这么可爱?”冷别赋坐到琴前:“你跟他很熟吗?”弦动,音起,燕歌行静静听着。一曲罢,燕歌行认真问道:“我不吹胡笳,改吹箫怎么样?和琴搭调吧?” 冷别赋不答,只沉默起身,燕歌行莫名跟上,却是在他曾住过的房间,冷别赋拿出细心保存的胡笳:“吹吧。”燕歌行讪笑着拿起,吹了起来。一曲终了,冷别赋点点头,也一脸认真:“确实很不搭调。”“喂!” 燕歌行拉过他骨节分明的手:“冷别赋,你还在生气吗?”“没有。”“那段时间,有想起我吗?”“没有。”“可有忘了我?”“没有。”蓝色的眼眸,映着冷别赋的面容:“能有今日,我很高兴。” 又是时隔数月,当怀箫听说燕歌行不在,准备前来拜访时,却远远听见冷别赋暴躁的声音:“燕歌行,我说过,茶是一口一口慢慢品的,不要浪费我的茶!”而后是燕歌行不知悔改的声音:“哎呀,知道了,下次下次。”看来,今天也不大适合探友呢。 冷别赋叫住他:“好友,既然来了,就坐坐吧。”怀箫硬着头皮坐下,与燕歌行大眼瞪小眼,燕歌行却忽然取出胡笳:“怀箫啊,我们合奏一曲吧。”冷别赋竟然也赞同的挑起了琴弦,最后,以一曲什么不搭调的乐声结束了此次会面。 燕歌行目送怀箫的离开:“看来胡笳和箫也不大搭调啊。”冷别赋扶额:“燕歌行,下次不要再捉弄好友。”燕歌行撇嘴:“明明你也动手了!” 冷别赋转头一瞪,燕歌行趴上他的肩,尽是笑意:“好好好,我错了,下次我亲自为好友泡茶赔罪。”“放过怀箫。”“好好好,那下次泡给你喝。”“燕歌行!”“好好好......” “对了,怀箫说你答应他等我们回来,要和他不醉不归的。”“是我和他。”“那我呢?”“喝你自己泡的茶。”“冷别赋,可以商量下吗?别赋?赋赋?”“燕歌行!再叫一声,自己滚回落日沙城!”燕歌行摇头,再度流下了贫穷的泪水:“对不起,我知错了。” 岁月悠长,品茗之道,总有一日,燕歌行能学会吧,虽然可能性,就像胡笳要与琴声相和一样困难,但冷别赋,有很长的时间,来见证这两件不可能的事,至于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饮酒这个问题,酒不醉人人自醉,醉里且赋歌一首,名唤余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歌赋完结啦,谢谢观看.jpg☆⌒(*^-゜)v 第28章 醉里赋歌 比起饮酒,其实怀箫更喜欢喝茶,不过冷别赋难得相邀,他到底还是应了。毕竟这个约定,是冷别赋以为燕歌行为大义捐躯,视死如归,孤身再入世时定下的。所以定的不是茶约,而是酒约。 苍天怜见,后来冷别赋与燕歌行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两人一同退隐独照松月。这两人的关系吧,怀箫心下明白,因为自那以后,他去独照松月的次数少了很多,毕竟每一天都不大适合探友呢。 他和燕歌行没什么共同话题,除了相对大眼瞪小眼,也找不到什么话好说。所以其实燕歌行每次看见他,也说不上有多高兴。但这次出乎意料的,他到独照松月时,燕歌行格外的热情。 燕歌行倒也不是有什么阴谋,就是老早前,他为了早日解决未完之事,豪气的宣布了自己要戒酒。但酒这东西吧,已经是燕歌行的必需品了。虽然他已经放下了往事,但酒的滋味,他确实想念得紧。 但是冷别赋不喜欢饮酒,一直以来都不大喜欢。退隐后,他曾将独照松月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果然,除了茶叶,一坛酒也无。先前怀箫前来探望时,曾提起了冷别赋与他的酒约,燕歌行眼珠一转,打定了主意。 他背着手,踱步前往院中,冷别赋正在抚琴,琴声悠悠,月白身影笔直清雅。燕歌行坐到他跟前,就着他饮过的茶杯将剩得的茶一饮而尽:“冷别赋,你一向言出必行,怀箫的酒约,你什么时候才履行啊?” 冷别赋停了琴声,儒雅稍敛,隐隐有些不耐烦得暴躁逐渐显露,“你想约怀箫好友前来,与你不醉不归吗?”燕歌行霎时喜上眉梢:“可以吗?”“当然不可以!”燕歌行委屈巴巴道:“可我那时候是想等追力圆的事情解决之后就……” 冷别赋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就当戒酒的话没说过?”燕歌行语塞,冷别赋轻叹一声:“我已经约了怀箫好友前来。”燕歌行眨眨眼:“你肯让我喝酒了?”“是我和他。”“那我呢?”“喝你自己泡的茶。”“可以商量下吗?”“不可以。” 虽然话是这样说,看着陵北富野店送来的一大堆酒坛,燕歌行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冷别赋虽不喜他饮酒,虚度岁月,但也不会特地干涉,他从来,只是嘴上厉害。如同他为人一样,乍一看高冷如月,其实心软又可爱。 怀箫到的时候被那一地的酒坛震惊了:“好友,你打算改行做酒贩了吗?”冷别赋几不可闻的轻咳一声,道:“先前劳好友操烦,照看独照松月,多谢了。”燕歌行自觉的为他二人倒上酒:“怀箫啊,真的多谢你。” 怀箫保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谢什么?”燕歌行亲昵的揽过冷别赋:“没什么,替他多说一声罢了。”不知为何,怀箫觉得今日的夕阳格外刺眼,“你不是戒酒了吗?”燕歌行摸了摸仍不习惯没有胡子的下巴:“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 他提了酒坛,迫不及待的喝上一大口,满足的咂咂嘴:“想死我了!”冷别赋扶额:“燕歌行,你就不能改一改喝酒的习惯,用酒杯吗?”燕歌行微微扬眉:“我又不像你和怀箫,是风雅之人,江湖侠客,自然应当豪气。” 冷别赋微叹,算了,在酒这件事上,说得通燕歌行就不叫燕歌行了。他与怀箫对饮,燕歌行豪爽的抱坛而饮,直到月上柳梢,怀箫与冷别赋酒量都不算好,两人点到即止,饮完两壶便改成了饮茶。 燕歌行坐在冷别赋身旁,听着他与怀箫谈话,一坛接着一坛,偶尔笑着插两句嘴。三个人虽然气氛有些古怪,但还算饮得尽兴。离开的时候,怀箫看着院中一动一静的两人,还是觉得怎么看,都不搭调。 燕歌行许久没沾酒,不知是酒量变差了,还是这次的酒太烈了,起身时竟有些脚步虚浮。冷别赋虽是轻声抱怨:“都说了让你不要喝这么多!”却还是伸手将人半抱半扶的架着。 燕歌行一手抱着酒坛不肯撒手,一手无赖的抱着冷别赋,“冷别赋,再来!”在燕歌行面前,冷别赋的好脾气早已被磨得所剩无几,“燕歌行!下次你再喝醉,就真的让你戒酒!” 听闻此言,醉得如烂泥的人清醒了几分,“可是不喝酒,燕歌行就不是燕歌行了。”言罢将酒坛剩余的酒再次豪饮而尽。“冷别赋,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喝好不好?说起来,我们劫后余生,都没有喝酒庆祝过。” 碧蓝的眼眸之中,醉意,情意,让冷别赋微微失神,“罢了,再陪你饮一坛。”燕歌行嗅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冷香,笑得开怀:“冷别赋,我知道你不喜欢醉酒,但这一次,就稍稍放松一下吧。” 院中的人把酒对饮,明月高悬,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团,亲密无间。燕歌行看向微醺的人:“冷别赋,多谢你。”冷别赋不解的偏头:“什么?”燕歌行摇摇头,举起酒坛:“没什么,敬你我,大难不死。” 冷别赋的酒量,自是比不过燕歌行,一番再饮,冷别赋早已双眼朦胧,有了醉意。燕歌行失笑:“你看,太久没喝酒,连我的酒量也跟着变差了。”他勉力扶起冷别赋,两人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间。 醉酒的人格外的重,离床一步之遥时,燕歌行一个脚下不稳,竟摔了下去。他眼疾手快的抱着冷别赋转身,用自己做了冷别赋的肉垫。也许是动静太大,因醉酒而睡着的人微微转醒。 冷别赋的酒品一向很好,醉了便只是睡,即便偶尔会说上几句,声音也不大,轻浅得如同徐风过境。他怔愣片刻看向身下龇牙咧嘴的人:“燕歌行?你怎么了?”燕歌行酒醒了一大半,有些感慨道:“没什么,看来我酒量真的变差了。” 冷别赋凝眉:“你还要像以前一样,醉生梦死吗?”燕歌行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冲他挑眉一笑:“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又要生气了?老实说,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因为醉酒之故,冷别赋昏昏沉沉看不清身下之人的样貌,便抓着他的前襟,离得极近,直直的看着他。他眉眼带着微微的怒意,如同每次扬长唤他名字时的暴躁:“燕歌行!” 燕歌行心情甚好的抱着他,说话带着两分挑衅:“怎样?”冷别赋抿了抿唇,静默间,轻微的呼吸打在彼此脸上,微氧暧昧。蓦然,冷别赋俯身,对着略带笑意的唇,低头亲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吻,蜻蜓点水,却惊得燕歌行心绪翻涌,想起他将侠雾交给冷别赋那时,也曾趁着醉酒,对冷别赋做过同样的事。想起往事,他不禁失笑:“冷别赋,还记得我真正醉酒的那天吗?”冷别赋下意识摇头:“你每天都醉。” “那时候,我才真正学着放下往事,你带我走出泥淖,又因我几度遇险,冷别赋,你对我,别具意义。你是我唯一的月光,从前是,今后也是,几经风雨生死相伴,得你如此顾盼,燕歌行此生足矣。” 四目相对间,情意蔓延,冷别赋原本醉酒也不见得红的脸色似乎红了几分。酒香混着他身上隐隐的冷香,燕歌行心下一动,忽然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瞬间,仿佛时间静止,只听到相拥的两人,越来越大声的心跳。 他凑近几分,似叹似笑:“冷别赋,我酒量确实变差了。”呼吸相缠,暧昧心动,他俯身,唇上的温软,让人沉迷。唇齿纠缠,有别于浅尝辄止的吻,心动,情动,是想要倾诉的欲望。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轻喘,幽幽暗香浮动,燕歌行眸色暗沉,幽幽唤道:“冷别赋。”冷别赋眯了眯眼:“你醉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燕歌行声音微哑:“你也醉了。” 燕歌行觉得自己早就醉了,醉在名为冷别赋的这坛酒里。他再度倾身,吻住了身下的人,唇舌纠缠,旖旎又放肆。明明是酒的味道,他却觉得丝丝清甜。 等再度平复好心绪,冷别赋已沉沉睡了过去。燕歌行微微松开他,就着原本的姿势,拥着他缓缓闭眼,怀中的温热,让人心安。 天光乍亮,冷别赋猛然起身,身旁已没了燕歌行的身影。他摇了摇头,昨晚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而来。他愣了许久,而后远在院中的燕歌行,听到了有史以来,冷别赋用最大的声音,咬牙切齿唤他:“燕!歌!行!” 一番洗漱,冷别赋在院中找到燕歌行的时候,他正填着刚挖的坑。“你在做什么?”“埋酒。”“什么酒?”“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桃花酿?”“你我共饮。” 冷别赋轻轻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喝去吧!”燕歌行讪笑着扯了扯他月白衣袖:“好了好了,下次不灌醉你了。”冷别赋的耳尖,可疑的微红,“你故意的!”燕歌行当天立誓:“我也醉得不轻,真的!下次就只浅酌,浅酌。” 冷别赋正叹了口气,燕歌行忽然凑近,亲了一口他的脸,有些事,不是只有醉酒才能做。虽是惹得冷别赋再度炸毛:“燕歌行!”“好好好,我亲自为你泡茶赔罪好不好?”“谁要喝你泡的茶!”“好好好,我泡给怀箫喝。”“燕歌行!”“好好好……” 独照松月里,美酒美酒,有人相伴不知岁月。等到桃花酿开封的时候,燕歌行还是没学会品茗之道,冷别赋开始放弃提醒他,喝茶要一口一口喝了。 燕歌行倒了一杯递给他:“尝尝?”冷别赋抿了一口,有些惊奇道:“想不到你还会酿酒。”燕歌行得意的挑眉:“这么多年,我酒可不是白喝的。下次,再做梨花酿,桂花酒,对了,梅花酒也不错,都很适合浅酌。” 冷别赋静静听着他说出一长串酒的名字,笑道:“你何不做个酒窖?”燕歌行眨了眨眼:“真的?”“你自己做。”“冷别赋,别赋,赋赋……”“闭嘴!再叫一声,独照松月滴酒不沾!”“好好好,打死也不叫了!” 情意似酒,浓中醇;岁月如歌,醉里赋。 作者有话要说: 承蒙一直关注的神仙太太喜欢这篇文 特地为太太摸了个小甜饼番外,希望太太食用愉快 喜闻乐见醉酒梗,渣文笔OOC 一盆狗血糖,只可恨我没开车天赋 周末愉快n(*≧▽≦*)n